大队长加藤清大佐看着一个弹坑,走过去蹲下,在弹坑里一阵抠挖,很快就挖出了七八块弹片。他一一比照着这些弹片,又让人以这个弹坑为半径,继续寻找,最终通过溅射的弹片和血迹,判断出了这发炮弹的杀伤半径:
二十五米。
“是105毫米口径榴弹炮。”他小声对内田银之助说。
内田银之助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险些将他提了起来:“胡说八道!这种级别的榴弹炮就连皇军都没多少,八路军怎么可能有!”
加藤清冷静地说:“阁下,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但他们确实拥有这样的重炮,而且还不止一门,不信你看看战场上的弹坑!”
内田银之助松开加藤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巡视战场。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士兵令他愤怒不已,悲剧已经造成,再愤怒也没用,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冷静下来,尽快从战场上搜集有用的信息,这几百人,可不能白死。
战场上遍布弹坑,粗略数数,少说也有一千多个。那种很深的、坑内有大量弹片的毫无疑问,是榴弹炮的杰作,这种弹坑足有一百多个,换句话说,在这场战斗中八路军发射了一百多发大口径榴弹炮炮弹;弹坑面积大但很浅,坑内弹片残留少,弹片溅射呈现完整的圆形的,是重型迫击炮炮弹爆炸留下的,这种弹坑足有六百多个;剩下的就是82毫米和60毫米迫击炮留下的弹坑了,不大,但很密,从弹坑的密集程度就能判断出,在交战的时候八路军的炮兵跟发了狂一样开火,只怕光是用炮弹就将这片不大的战场给打成火海了。
除了迫击炮和榴弹炮炮弹之外,日军还在炭化的树桩和倒塌的建筑物墙体内挖出了一些比较特殊的弹头,每一颗入手都相当沉重,这可不是子弹的弹头,这是机关炮炮弹。在战场上他们找到了一千多个20毫米机关炮留下的弹孔,并且挖出了不少弹头,没错,就是苏罗通高射炮。他们还发现了不少拦腰截断、骨肉狼籍的尸体,不用问了,这是苏罗通高射炮的杰作,这玩意儿的杀伤力太恐怖了,别说被直接击中,哪怕让它擦上一下也不好受,轻则被撕掉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重侧腰斩。八路军也拥有苏罗通高射炮,不过炮弹太少,1939年之后就没怎么用了,没想到在这次战斗中他们又将这些要命的家伙拿了出来,并且在一次战斗中就打出了一千多发炮弹!
还有一些尸体也引起了内田银之助的注意。这些尸体是被枪弹击毙的,还算完整,但奇怪的是,每具尸体身上都有好几个弹孔,而且弹着点很密集,打在胸部整个胸都烂掉,打在腹部则是肠肚乱飞,惨不忍睹。从创口来判断应该是重机枪打的,挖出来的弹头也证明了这一点:是79尖弹。但是内田银之助始终都觉得很不正常,八路军打79尖弹的机枪应该是捷克式和马克沁吧,捷克式就不用说了,那悲催的二十发弹匣容量注定它射速快不起来。马克沁射速倒是挺快,但精度欠佳,怎么可能打得出这么密的弹着点?
不是捷克式,不是马克沁,又会是什么呢?
搞不懂,搞不懂!
整个战壕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让人根本就看不透。
在一大堆尸体后面,内田银之助找到了他的爱将,吉田彦一的尸体。这位满面横肉、凶悍顽强的中佐胸部和腹部有好几处刺刀贯穿伤,血早就流干了。去年冬季大扫荡,这家伙一路三光杀人无数,这笔账显然不会随着他死去而一笔勾销的,在他咽气前,八路军在地上插了一根木桩,将他双手反绑着,让他跪在那里,朝向远处的围子山————去年冬天他带队在那里屠杀了一百多名无辜百姓。现在这个恶魔在这片被他蹂躏过的土地上深深的低下了他的头,额头几乎触到地面,仿佛在向惨死的冤魂乞求原谅。
内田银之助几乎气炸了肺,八路军,你们也太过份了!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也就算了,还要侮辱死者!
他咆哮:“把吉田君解下来!他是帝国的勇士,要跪也只能跪天皇!”
几名军官见吉田彦那个惨样,不免兔死狐悲,纷纷上前去,有人扶住吉田彦的遗体,有人拔出匕首,三两下将绑住他双手的绳子割断,然后大家合力,将吉田彦的尸体抬起。
即便是把尸体抬起来,吉田依然保持着跪姿,这让内田银之助越发愤怒,忍不住上前想将那双腿扳直,哪怕扳断了也无所谓,总比保持这种屈辱的姿势好!
然而————
轰!
随着吉田彦双脚离地,他所跪的地方突然发出一声闷响,白烟腾起,一个圆筒状的玩意儿破土而出,飞起一米来高,然后……
然后当着内田银之助的面化作一团暴烈的火球,弹片和钢珠以爆速向四周溅射,吉田彦的尸体连同抬尸体的那几名军官给炸得支离破碎,内田银之助惨叫一声,仰面倒下,捂着鲜血狂喷的腹部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嗥:“聂凤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