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深秋,草木凋零。凉州西部,金城附近的一片草原上已是遍地枯黄,牧民们忙着打干草,蓄积用水,为着平安的度过这个冬天而努力。偶尔路过营地中心的大帐时,不由露出敬畏和羡慕的神se,却不知帐中的人此时却连死的心都有了。
“你这长不大、养不熟的狼崽子。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就敢学着别人到汉人的地盘去掳掠,还背着我,我还没死呢,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我看你还没这胆量,快说,谁怂恿你去的?”首领奚支看着眼前犹自不服气的儿子,内心却是一片枯涩。可惜长子死得早,不然自己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可现在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只有先找一个替死鬼希望能平息汉人的怒火。
“父亲,我对您从没有任何冒犯的心思,可这件事我没错。您看看今年我们兽栏里少的可怜的牛羊,看看我们脚下稀疏的草地,不去掳掠,这个冬天我们怎么过?何况,被烧当那群混蛋赶出来,我们一直在逃,一直被人追着打,连阿哥都战死,我们的勇士都快对自己、对我们没有信心了,再不打几次胜仗,给他们点好处,咱们父子都没好下场。”奚去说着,满脸狰狞。
老族长闻言一惊,背后冒了一片冷汗,自己近来只注意为了部族的未来谋划,对族里青壮们的行为没怎么留意,果如儿子所说,自己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自已一直以为少不更事的儿子居然能注意这些,实在是出乎意料,这雏鹰终究要长大了啊。虽然自己最终是要把权力交给他,可自己还没死呢......
想到这些,老族长收起刚浮现在脸上的惊惧表情,故作平静的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该去招惹汉人。咱们好不容易逃出烧当的追杀,有了安身之地,子民们得以休整一段时间,怎么能再去挑起强敌的怒火。看你初犯,先关你一个月的禁闭,不准离开营地半步,来人,把他待下去。”语气却不如方才般凌厉了。
待人都走后,老族长叹息一声,这真是祸不单行啊。刚逃出烧当的囚笼,眼看又要进入汉人的魔掌。自己当初觉得汉人新败羌人,威名正盛,附近羌人唯恐离汉人太近,自己反其道而行之,或可死中求活,现在看来却是想当然了。当下命令部民加快动作收集物资,同时把哨骑也扩大了一倍,盯紧汉人的情况。只希望汉人能因为战事方罢,天气转凉,缓上一个冬季,只要明年开chun,自己立马带部族走人,远离这是非之地。
与此同时,天水城西,凉州大营外,一位中年男子赤发稿素、风尘仆仆、双眼干红的望着营内,紧张不安。这时,从营内走出一位将军,这将军虎背熊腰,浑身披甲,走起路来铿锵作响。看到门口的中年,顿时露出惊喜的神se,忙小跑上来,抓着那人的手说:“不想真是贤弟当面,方才得人通报,我还不敢相信,以为有人耍我。贤弟牧守金城,如今战事方歇,理当公务繁忙才对,怎么有空到我这里做客?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只是贤弟因何如此狼狈?”
“呜呼,痛哉吾也。兄长一定要为吾报仇啊!不ri前羌人犯吾金城,正过愚弟祖宅,老父遇难,尸骨无存啊!”中年失声痛哭,扑倒在前,那将军揽之不及,激起一片烟尘。陈锐紧跟在父亲身后,此刻不由打量过去,只见那中年悲痛yu绝不似作伪,双目红肿,却无泪水流下,想是流干了。
“什么,伯父竟然!这些羌狗,此仇不雪,夏某誓不为人。”那夏将军正是护羌校尉夏育,镇扶诸羌本是他的责任,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受害人还是自己视为手足的兄弟,羞愧与悲痛,顿时如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贤弟请起。营中书吏呢?快来人,把他给我带过来,金城附近还有哪一部羌奴胆敢如此!几个月前的教训他们又忘了吗!”
很快,几人簇拥着夏校尉和金城太守入营中大帐。陈锐刚入军没多久,无权入内参知军事,知了父亲一声,自行离去了。一路上,碰到的兵将都跟他打了招呼,陈锐一一回应。
来到营后的空地上,陈锐盘腿而坐,揪了根草含在嘴里,望着万里无云的湛蓝晴空,心里却转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念头:自从知道自己来到了东汉末年,乱世的大幕即将拉开,着实激动不已。这才是一个武人的盛世,不像后世空有一身武艺却还要老老实实求学上班,逢迎上司,提防同事,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甚至要放弃为人的坚持。还美其名曰与其让社会适应你,不如你去适应社会,做不到的就要被嘲笑说不成熟、没生活。可笑的是自己身为一个高校毕业生,最后居然做了一个健身教练,让父母伤透了心,一个劲的埋怨舅爷带坏了自己,不该去练那劳什子的破功夫。其实自己倒无所谓的,自己练的国术是杀人克敌的本事,没什么观赏xing,对社会没什么用处,再加上自己xing子不怎么好(这可谓是武人的通病,因为掌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总是不自觉地高人一等,自然就很难再做到对常人低声下气),可谓是个多余的人,社会肯养着自己这么个闲人算是对得起自己了。现在自己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过活,何况自己是真的喜欢练武,如今没有什么牵挂,反倒真正能够专心致志的一心练武,这几年自己的武艺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每一天似乎都能感到有所jing益,离暗劲的层次也就只差那么临门一脚。可看到父母关切的眼神,自己又感觉无颜面对他们,母亲不止一次的说怪他们不好,没权没势又没钱,不能给自己一个体面,面对这样的母亲,我又该说什么好呢?然后是大学毕业十周年的同学会,昔ri同窗们一个个西装革履,俨然成功人士,要说不眼红那是假的。听着同学们畅谈着各自的事业、情感,这才感觉自己真的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只觉得这一切离自己好远好远,尤其是想到自己至今仍孓然一人,满心苦涩。自己真的甘心这样吗?当然不可能,难道自己真的是时候改了,放弃那无用的功夫吗?直到如今才认清现实,错吧愚蠢当坚持,自己真是一个大傻瓜,哈哈哈......
之后多喝了一些酒,然后是灯光、车流、撞击、呼喊,醒来时却已变成了一个年方双十,卧病在床的英朗少年。原来少年陈锐应父命前来参军,不想半路染了风寒,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他。病居洛阳的几月里,他重新磨练了一番自己的武艺,幸好这少年根基踏实,很快就达到前世的巅峰,反而因为破而后立隐隐有更进一步的征兆。同时对这个朝代也渐渐有了了解,东汉光和五年二月,离掀起乱世大chao的黄巾之乱仅隔两年时光。
“锐儿,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没听到?这要是在战场上,早不被人砍个稀巴烂,真正上了战场,就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别以为有点功夫就自大自满,随便一根流矢都足以要了你这小命......”来人正是陈锐之父、越骑都尉陈匡。越骑营为北军五营之一,本属京营,这几年边关不靖,时常会被抽调来辅助边军作战,一为支援,二为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