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在河内开设了大量工厂,其中有纺织、枪械、铸造等等,在法军撤离之后,所有工厂全部停工。被刘摩获悉之后立刻带斗志军将设备掠夺一空,其中让刘摩大为惊喜的是铸造厂内有百余吨黄铜,黄铜在清朝属于最为紧要的金属物资,此时也只有云南、四川一带产铜,其他地方都还没有大面积开发利用,全被清廷管控,而日后开发军工,铜是必不可少之物,刘摩在美国时便派人到南美洲采购,但多被拒绝,现在欧美列强也均限制黄铜出口,这百余吨的黄铜对于刘摩来说无疑就是一座金山。
岑毓英奉令到朝中汇报战况,冯子材再次告老还乡,前线的防务总指变成了苏元春,这位老哥哥对刘摩无所不从,只要刘摩点到的东西无不奉上,每天晚上躺在被窝里,搂着小妾数着刘摩赠予的一张张银票,已然乐得合不拢嘴,哪里还管刘摩在红河周围大肆迁移。有地方州官密报刘摩有反叛之心,因为一些当地的山贼全部被刘摩招安,又将法国人遗弃的枪炮子弹全部运走,恐有贰臣之心,但随即便被苏元春斥退,关二爷怎么可能反叛?真他娘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喂饱了苏元春,刘摩再无忌惮,趁着合约尚未签署,尽掠红河三角洲的战略物资,煤、稻米、铁矿、铜矿、铝矿等等,征调越南民夫两万余人,每天从河内至广东的道路上皆是车马毗连,河内一带几乎被刘摩挖地九尺。苏元春偷调两个营的兵力伪装成斗志军,协助刘摩维持,若非怕引人告发,苏元春巴不得自己的部下全部前去押车,刘摩答应的是每人每天给一两银子。
苏元春大点银票,刘摩无忌掠夺,皆是忙得不亦乐乎,镇南关内却有两个人在大发雷霆唉声叹息,便是恪靖军的王德榜和黑旗军的刘永福。
王德榜乃左宗棠心腹爱将,在收复南疆时立有大功,受左宗棠令在广西龙州募集八营人马,连同本部三营号称“恪靖定边军”。在法军第一次攻击镇南关时,王德榜部受到法军围攻,苏元春坐视不管,后苏元春败于他处,王德榜亦不救援,二人遂生怨念。王德榜自诩湘中宿将、左宗棠心腹,对上官多有不敬。战端一开,众人还能同心协力,此刻边境大定,便有人开始弹劾王德榜了。
首先是戴罪立功的潘鼎新,告王德榜藐视上官,不服督调,纵兵掠夺,鱼肉百姓。苏元春亦是上书王德榜见死不救,陷烈士于绝地。苏元春曾将文书在刘摩面前炫耀,意思是自己可以直达天听,刘摩到“烈士”二字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道就你这样的贪钱怕死之辈也称得上烈士,苏元春还道是刘摩为其叫好呢。
结果其他官员多有升迁,就连苏元春的马夫也领到了一件黄马褂,穿在身上整天乐呵呵端着个大簸箕养马,王德榜却只得了个“锐勇巴图鲁”的称号,再无封赏,索性纵兵在红河附近肆意掠夺,若说刘摩如篦,只是小心的将红河附近梳理一番,有用的才会取走,王德榜的“恪靖定边军”那就是老牛拉犁了,把红河的土地彻底翻一遍。越南百姓顿时哀鸿遍野,本想迎来了天朝大军便能安居乐业,却没料到这些天朝大军已经抢红了眼,不论牲畜细软,还是少女走马,皆是一抢而空。越南百姓奋起反抗,尽被屠杀。刘摩曾提醒过苏元春,王德榜所作太过,天怒人怨,苏元春却不以为意,心底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王德榜的恶名已经传到广州,只待张之洞一表奏章,王德榜立刻烟消云散,其部也会被强令解散,那些抢来的财物最终还不是落在自己的名下,反过头劝刘摩稍安勿躁。
刘摩想到苏元春的小九九,再也不去多管闲事。
王德榜大发雷霆,刘永福却是唉声叹气。原本以为自己被清廷招安,且授了广西记名提督一职,此番大战之后便能飞黄腾达,殊不知广西巡抚刘长佑收到朝中密函,着刘永福所部三千余人只许保留一千人,调至广东碣石任总兵,若是不允当即剿灭,以免后患。刘长佑将刘永福唤到帐中,旁敲侧击一番,言黑旗军老兵多是山野中人,不服王化,若是回到国内必然生乱,刘长佑将朝廷的调令和官印递给刘永福,只要刘永福遣散所部其他四营只保留两营,当即可以上任,愿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刘永福一生平安。
调令和官印如同千斤巨石般压在刘永福的心头,当年刘永福在钦州起事,鼎盛时曾有三万余人马,后越打越少,直至镇南关大战之后,仅剩三千余名从尸山血海中滚爬出来的血性汉子,对刘永福来说无疑都是情同骨肉,且都是无依无靠之人,若是此刻遣散,除了做贼根本没有其他生路,刘永福禁不住纠结万千。
被赐号迦春巴图鲁、晋二品秩、任福建台湾道的唐景崧与刘永福交往日久,深知刘永福心中的江湖义气无法根除,便以名分大义与刘永福的妻小为由,劝刘永福当断则断,刘永福心头无法抑制躁动,索性跑到镇南关外的山上散心。
满眼的翠绿婆娑,在刘永福心中却如同一根根竹节敲打在心尖上,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刘永福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在枪林弹雨中不断倒下的老兄弟,眼睛缓缓闭上,两行滚烫的热泪洒落下来。
过了许久,刘永福躁动的心情开始恢复宁静,思量自己年近半百,妻娇子弱,且听刘长佑言外之意若是不从即当剿灭,逼迫自己壮士断腕。刘永福抬眼向西斜的太阳,恨声道:“罢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
山下传来呼叫声,刘永福忙将泪痕擦去,转身去,唐景崧与刘摩带着数人匆匆奔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