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禹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一名僧人过来道:“师傅,寺中已备好斋饭。”此时天色渐晚,张宗禹点头道,“你带诸位施主前去用斋。桂儿,你今夜就陪着小施主吧!”说完自顾自回了禅室。
邵重光守在禅室门外,见到张宗禹正待汇报已备好人手时,张宗禹摆摆手道:“重光,为师再想想。”踏进禅房坐到禅床上,张宗禹不停拨弄手中的佛珠,喃喃自语,“小康、大同、英吉利、满清鞑虏……”
张宗禹自捻军起事失败后,藏于吕梁山中,一边联系旧部,一边思考捻军乃至整个华夏败落的原因。当年捻军曾与左宗棠组建的中法洋枪队交战,洋人火器的凶悍令他依旧记忆犹新,一排排远距离的子弹如同一道难以穿越的雨墙,不知有多少兄弟倒在了血泊中。“几千名英国人就能把中国打得体无完肤!”这个刘摩的话没有错,想当年李秀成率三十万大军,硬是没有撼动只有数千名洋人把守的上海,即使捻军起事成功,打倒满清建立一个新的朝廷,但洋人还是一个迈不过的门槛。吾辈当何去何从?
再起事,已经没有过多的力量可供驱使,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谁都不愿跟着自己瞎折腾。想想自己折腾了十几年,还不是被满清鞑子逼得不得不落发出家,难道真要这般了此一生?不甘心哪……
转过头再说刘摩,当他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地讲完,张宗禹让张桂夜里陪着他,心头的大石轰然落地,这是张宗禹给他的承诺:有些事情就咱俩知道,只要你不说,天下依旧太平。原本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神经全部舒展开来。
吃过晚饭,刘摩让王捕头找来一些木条竹子,将木条扎成一张大,竹子劈成两半,掏去中间的竹节绑在木的下方。张桂不解地问道:“你做的是窗户?怎么还用竹子扣在下面?”刘摩哈哈一笑,道,“等到了半夜你就知道了。”刘摩让王捕头安排人手观察,只要起雾立刻禀报。
夜幕悄然降临,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草丛中、树隙间不断传出虫鸣鸟叫,刘摩听在耳中觉得说不出的舒畅,本想和张桂下象棋,却找不到棋盘棋子,只得在桌子上画上几条线,教张桂下五子棋,二人玩得不亦乐乎,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不知何时,张宗禹停留在窗外注视着玩耍的二人,目光中露出慈爱与惬意。刘摩瞟眼瞧见,忙站起来恭敬地道:“大师!”张桂也连忙站起身来。
张宗禹笑道:“难得小施主与桂儿如此投缘,不如你二人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刘摩闻言大喜,道:“大师的提议太妙了,桂兄弟,你意下如何?”张桂已然乐不可支。当下在院中凉亭外摆起了香案,祭天地、发重誓,“大哥!”“兄弟!”二人开怀大笑。
待仪式结束,张宗禹与刘摩在凉亭中又聊了一阵,从曾国藩到洋务运动,从天津教案到广州的租界,再到对世界未来的展望。张宗禹对刘摩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见解大为赞叹,刘摩也是难得遇到一个这样的忘年交知音。此时已是夜深,张桂在似懂非懂中哈欠连连,张宗禹和刘摩兴致正浓,打发张桂先回房休息。张宗禹感慨道:“小施主聪颖豁达,见识过人,贫僧与你的几次交谈真是不枉此生啊!”
刘摩谦逊地道:“大师也是胸怀锦绣,一付忠义爱民的古道热肠,晚辈也是深深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