涔山一处废长城的烽火台上,张宗禹带着老姜、邵重光、张桂等人向远处的官道去,逶迤曲折的官道上,一支清兵押着九百余名在朔平擒获的山匪缓缓而行,人喊马嘶不绝于耳,队伍中不时传出鞭打和哀嚎声。老姜到队伍中的自家兄弟心如刀绞,心里不停抱怨。
张宗禹一手拍在城垛上,恨恨地道:“为了这次起事,我谋划了十年,十年啊!一辈子能有几回?十年心血等到的天赐良机,竟被破坏殆尽。”老姜试图张嘴说些什么,喉咙中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无奈地又闭上嘴。张宗禹道,“老姜你切莫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唉,来是鞑子气数未尽。”又温言对张桂道,“桂儿,你当记住,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张桂恭敬地点头称是。
老姜木然地站在一旁,心中暗恨,你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下面的小喽啰去送死,自己的亲兵一个不上,被抓的都是六寨的兄弟。
一名大汉上前道:“禀王爷,归绥的马队两千余人进入朔平城,准备袭击晋北六寨。”
张宗禹问道:“六寨的兄弟都转移了没有?”
“已经全部转移完毕。”
“嗯,你去告诉兄弟们,这是暂时撤离,风声一过还是会回来的。”
“是!”
“走,咱们到朔平城去。”
一行人行至半山腰,老姜道:“王爷,在下肚子有些不舒服,请王爷先行。”张宗禹点点头继续前行,待老姜钻入灌木丛中,张宗禹向邵重光使个眼色,邵重光会意,顺着老姜的踪迹悄悄摸去。过了一会,张桂听到灌木丛中传出一声闷响,心头一惊,再向师傅,张宗禹双手合十默唱了一句佛偈,温颜对张桂道,“桂儿,咱们走。”邵重光并没有跟来。
师徒二人步行十余里,每个路口都有些清兵和捕快把守,好在张宗禹行医救人的善举被广为传颂,捕快们都与之相识,顺利到达朔平城。朔平城外好不热闹,百姓与一些青壮灾民在州府衙门的组织下沿着恢河挖沟渠、掏深井,到处都是干活的号子声。师徒二人正欲进城,身后传来呼喊声,张宗禹转头去,正是刘松龄带着数名官员。
春风得意的刘松龄走到张宗禹面前,拱手道:“念平大师,今日可是又到城中与灾民行医祈福来了?”
张宗禹双手合十道:“贫僧正是此意。”
“大师真是菩萨心肠!”刘松龄大为赞叹,到张桂又道,“哦对了,犬子刘摩与大师高徒甚是投缘,自从上次大师离去之后,一直在家中念叨要到山中拜访,只因前段时间朔平城中有乱匪闹事,不便出远门,今日大师进城,还请务必到寒舍一叙。”
张宗禹佯装吃惊地道:“难怪刚才贫僧在途中见到各个路口均有人把守,原来是乱匪闹事,不知可有百姓伤亡?”
刘松龄笑道:“匪乱已被平息,均是晋北六寨的毛贼想要混入灾民之中趁火打劫,殊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场兵祸被消弭于无形,黎民百姓未受损失,还请大师宽心。”一名官员讨好地道,“这都是刘大人运筹帷幄、教子有方之功啊!”刘松龄得意地哈哈大笑。
张宗禹问道:“这是何意?”
刘松龄道:“大师,咱们边走边聊。”刘松龄边走边将刘摩如何破解之事叙述一番,张宗禹不时地点头称是,心中却不停地悲叹,自己行军谋略数十载,竟然败在一名黄口小儿手中,难不成老天真不愿到捻军东山再起?待刘松龄叙述完,张宗禹忍不住长叹一声,刘松龄奇怪地问道:“大师为何叹息?”
“唔——这个,贫僧是在赞叹刘大人之子简直就是天纵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哦,哈哈哈哈——”刘松龄禁不住得意非凡。
众人进入刘府,刘松龄吩咐家人叫来刘摩,刘摩赶到会客厅到张桂,忙上前拉住张桂的手关切地问道:“这几天朔平闹匪,你在山中可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们呢!”
张桂心生感动,怎么也恨不起来这个破坏了师傅大计的家伙,点点头道:“嗯,我们都没事。”
刘摩见张宗禹向自己的目光中带有一些莫名的神色,心头一动又立刻平定下来,因为这几天每个人他的目光都不一样,有激动、有热情、有畏惧也有妒忌,但他已经无所谓,上前与众人行礼后便拉着张桂回到自己的书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