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平点头称赞道:“姜当家的果然好眼色,不瞒各位,贫僧正有此意。”
场面陷入一瞬间的沉默,旋即便是哄堂大笑,众人用对待白痴一般的目光向念平,大和尚却是不喜不怒,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佟虎怒声骂道:“哪里来的野和尚,竟敢骗咱家兄弟,他娘的,爷爷今天不扒了你这个不念经的假和尚!”猛地伸出右手,要去抓住念平和尚。邵重光疾步闪到念平面前,左手抵住佟虎,佟虎发力想要挣脱开来,但是毫无效果。老姜忙上前打圆场道:“佟虎兄弟还是这么个火爆脾气,大师乃是出家人,咱兄弟怎么能在大师面前动粗?佟虎兄弟,快,快松手!”
邵重光冷哼一声,将佟虎推出数步。佟虎脸庞涨得通红,恼怒地正要拔出腰刀,被老姜拦住,老姜向他使个眼色,抱拳向念平道:“咱们兄弟都是山野过活,散漫惯了,没想过更大的富贵。大师傅,咱兄弟就不打搅您的清修,就此别过。”
念平徐徐举起右手,山腰四周的树林中传出一片呐喊声,钻出数百名汉子围住场地,这些汉子皆头裹黄布,长发披散在脑后,身穿土黄色短褂长裤,手中或拿刀或持枪,还有数十门鸟铳。邵重光大声喝道:“请王旗!”
两名大汉闪出人群,抬起一根丈余长碗口粗的木杆快步跑到念平和尚身后,一面金黄大纛迅速竖立起来,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张”字,边上有一行小字:太平天国梁王、捻军西路总督师。
“啧——”众山匪倒吸一口冷气,佟虎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向老姜,老姜已是双眼发直两腿打颤,佟虎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高声叫道:“你们别以为搭了个破架子,亮些个招子就能唬住咱家这些兄弟,想当年,四千官兵也没能拿爷爷怎么样!识相的快快让开路来,今后咱们互不相干!不然,嘿嘿——”老姜听到佟虎高声大叫,心头转念一想,捻子已经过去近十年,自己怕个甚,到念平和尚利若鹰隼的眼神,忙低下头去。
念平和尚喝道:“来人哪,将佟虎一干人等拿下!”
“是!”二十余名大汉涌向前来,将佟虎及其随从打倒在地捆绑起来,相互配合甚是熟练。佟虎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贼秃驴,竟敢绑爷爷!老子数百号兄弟就在山下,再过一炷香还不见老子下山,一定拆你的庙扒你的皮!快放开老子!”
念平眉头紧锁,低声道:“聒噪。”邵重光大步上前将佟虎的下巴卸下,佟虎只能在地上嗬嗬乱叫,众山匪阵阵胆寒。老姜正在苦苦思量如何脱身时,一名大汉走到念平和尚面前道:“禀报王爷,石山寨二当家求见。”“传!”“是!”
不一小会,一名中等身材满面胡须的大汉钻过人群,跪在念平面前拱手道:“石山寨胡当立叩见王爷!”站在念平身后的张桂听这声音似有久违的感觉。
群匪中有人低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王爷?”
老姜在背后摇摇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胡当立站起身来也不地上的佟虎一眼,向众山匪大声道:“诸位兄弟,这位王爷就是太平天国天王御封的梁王爷,当年在山东擒杀鞑子铁帽子王僧格林沁,尊讳号上张中宗下禹。我石山寨全寨上下五百号兄弟愿听从王爷调遣!”
山匪中原不明晓的顿时张大了嘴巴,已经有人开始默念起当年流传甚广的童谣:东捻猖,西捻狂,东有赖文光,西有小阎王,小阎王,真正强,高粱地里杀僧王。张宗禹当年横扫山东、山西、直隶、陕西等地,绰号小阎王,杀得清兵胆寒,威名赫赫,虽已过去近十年,但余威还在。捻军起事失败后,张宗禹不知所踪,谁能料到其竟躲到晋西北的吕梁山中当起了和尚。
老姜双眼紧紧盯着胡当立,忽然间似是恍然大悟,派到山下调人的兄弟亦是久久不见踪影,忙跪倒在地道:“东平寨愿归顺王爷!”其他山寨见实力最强的两寨都已屈服,纷纷下跪表明忠心。
张宗禹点点头道:“好!能有诸位襄助,定能复我捻军之威,诸位起吧。”
老姜恭敬地道:“王爷,咱们晋北六寨一向同气连枝,您?”
张宗禹冷峻地道:“老姜你不用说了,这佟虎罪大恶极,祸害乡里,今天又多次冒犯本王,王旗既然开了就要见见血。重光!”“在!”“将佟虎拉下去,祭旗!”“是!”
脸色煞白的老姜胆战心惊地抖动着嘴唇,喉咙里似是被千斤巨石堵在里面一般,待邵重光满身血渍回来复命时,身形猛地一个哆嗦跪在地上,嗫嚅地道:“王爷,请准许在下回山寨整顿人手,前来听调。”
张宗禹闻言呵呵一笑,上前拉起老姜道:“老姜和诸位兄弟切勿急躁,石山寨那边二当家已经打理妥当,老姜那里自有你的女婿在准备,你年纪大了,就不要来回奔波受累了,这几日就随我住在山里吧!诸位,跟我一起到山上喝酒议事。”也不待众人回话,拉起老姜带头向流光寺走去,老姜心中暗暗叫苦,想来六年前招来的上门女婿定是张宗禹的人,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其他人更是不敢反驳。
胡当立故意落在队伍最后,与邵重光和张桂走在一起,他拍拍张桂的小脑袋,低声唤道:“小师弟,还记得我么?”
脑袋还在失神的张桂向那张满面胡须的脸庞,仔细辨认一阵,蓦地惊叫道:“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