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彼此信任。
这是一句简单却重若千钧的话。
殷如行有些惭愧。他们之间,真正放开胸怀去信任的,其实是云晓风。而她,是因为确定了对方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才回予对方同样的信任。
云晓风的心,如同一泓清澈的湖水,虽然很深,但因为清澈,所以依然能一眼看见水底。和这样的他在一起,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云晓风的热情,如同一团火。澎湃的燃烧,即使是最寒冷的冬夜,也能给她温暖的拥抱。
说的不好听些,她是在用少年人丰沛的情感填补她那颗沧桑的心。
似乎有些卑鄙。但她想,只要她不欺骗,陪着他一同走下去。也不算骗人。至少她现在的身体是年轻的。正如苏离所说,一个人的生活过久了,她也会觉得冷寂。也许出了山谷回到人世间,少年会渐渐改变。但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她一直在孤独的行走,从未有过同伴。
今天,他用行动告诉她,他全然的信任着她。这一份感情倾覆了少年的全部,珍贵到她无法辜负。
云晓风的长剑早已撤回身侧。心脏前半寸处,一柄锋利的剑刃准确的对着,只稍稍前进就可刺进胸膛。然而这柄剑稳稳的停住了,纹丝不动。殷如行的手牢牢的掌控着它,她甚至觉得,这柄剑就是她手臂的延伸。控制不住?根本不可能。除非是大脑坏掉了,否则,自己的手臂怎么会不听自己的使唤呢。
云晓风压根无视于眼前的剑锋,自顾对着殷如行展开一个炫目的笑容:“看!眉眉,你成功了。我说可以的吧。”
殷如行嘴角动了动,她想笑。一颗眼泪却滚落下来。接着,泪水就像关不住的水闸,拼命的往下掉。
云晓风吓坏了。急忙抚上她的脸,用力擦掉一串又一串的眼泪:“眉眉,怎么了!你怎么了!”
“傻瓜。真是个傻瓜!”她扔下剑,用力的咬他。脖子、肩头、胳膊、手腕:“你怎么就不躲?你怎么就敢不躲!晓风,你怎么能这么傻!怎么就这么好!”
“因为我相信你能做到呀!”云晓风笑的阳光灿烂,白生生的牙齿一闪一闪:“眉眉,我是不是很厉害?我是最好的,对不对?”
“是,你最厉害——!”殷如行趁他不备,一把抓过那颗大药丸。‘扑通’塞进嘴里:“心魔已破,药我就先……”突然,话说不下去了,她两眼一翻,撒腿就往水边跑。混蛋!居然被卡住了。
云晓风刚要生气,结果就被她急急忙忙往水边跑的动作给气笑了:“你呀你,你要我说什么呢!真是……”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别笑了!”殷如行翻着白眼总算将大药丸咽了下去,没好气的道:“我要运功了,快过来帮我护法我的姥爷是盗墓贼!”
云晓风忍住笑。摇摇头:“眉眉,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大。还没我老成呢。”
殷如行冷笑一声,闭眼运气。先不和他一般见识,等试完药效再好好谈论谈论所谓‘马不知脸长’的问题。
大约是心态轻松的原因。这次的调息很顺利。内劲顺着经脉大小周天的运行,奇经八脉逐一流过。眼看着,瓶颈就有松动的迹象。
一阵隐隐的刺痛从体内涌出,紧接着,四肢百骸无一不痛。疼痛越来越重,经脉内的内息剧烈震荡,丹田像被火灼烧一样的疼。疼痛一下接一下,从缓到急,开始还有片刻喘息的功夫,到最后已是一波接着一波,每每以为疼痛已经到极致了,下一刻,总有更疼的来打破她的妄想。
巨痛之下,她感受到身体的经脉在慢慢扩张,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经脉这东西没有实体,却真实存在。它的扩张也不是实际意义上体积的增大。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到它的容量在缓缓扩增。每增加一点,带来的就是几欲晕厥的疼痛。
灵光一闪,她恍惚间明了了一个道理。如果她坚持不住这疼痛,经脉的扩增就会到此为止。如果她坚持住了,每一分微动都用内息疏导调合,那么,她将得到最大的好处。
汗水一层又一层湿透了衣服。云晓风不知道她体内情形如何,不过这痛苦的表现却是让他心疼万分。唯一可得安慰的是,殷如行脸上的表情虽然痛苦之极,却无丝毫惊慌。那么就是说,这种痛苦是正常而必须的。
时间仿若被停止了。疼痛无休止境。几近崩溃的她甚至有一种自己到了无间地狱的感觉。无间地狱,苦难无间隙的折磨,永无停止。
天色渐黑、夜幕降临。夜色深深、东方渐白。
当初晨第一缕曙光照亮天际时,殷如行体内的疼痛终于渐渐缓落。足足拓宽了两倍多的经脉贪婪的汲取着源源不断的内息,如奔流的大河滔滔不息。她可以感觉到,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不光是经脉得到了质的改变,就是内脏骨髓也有了不同的变化。仿若脱胎换骨。
当她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云晓风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夜未睡,对习武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这般疲态,显然是精神极度紧张了一天一夜而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