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轿里头这才出来了一人。
此人在知府署衙面前,也是神情自若,却是一身普通的月白儒衫,斯斯文文的,还蓄着山羊胡子。正是从湘江码头上下来,经过清浊堂之人左拐右绕这才来此的尹立。
尹立在苏兰若的引领下,一路从小道进了苏浚书房,一路无人,苏家显然也做好了保密措施。
而此刻,知府署衙后院书房里的苏浚,而手中握着来自衡山上苏默的亲笔书信,竟是有些怔了。
“默此番行险,着实无奈非常。原本以为依着我低调行事,忍让风头可以避开陆家的视线。但这着实太过稚嫩,只不过勉强维持了旬月,家族内里深浅便被陆家瞧了个通透。我自知于陆家正面对抗,我苏氏基业定会毁于一旦,再无机会。故而,此番,我决意兵行险着,以我苏默之性命为赌本,以我苏氏之未来为赌本,来一场惊天豪赌。此次,我料陆氏定不会放过叔父。便恳请,若我此番能安然归来,那么,还望叔父能记得当初约定,行反戈一击之举。若不然,便请叔父收拾残局,保我苏氏骨血之留存,以及我那几个亲近之人的性命……”
“此子……”苏浚拿来一个火盆,将书信凑近烛光,无声间,火光燃起,苏浚将书信丢入火盆里,喃喃着:“没丢了他老子的人!”
恰好,苏兰若进来,瞥了一眼那燃尽的信纸,神色复杂,转而这些便略过,一礼对苏浚:“父亲,陆家陆光,此行依旧化名尹立,来了。”
苏浚点点头。
于是尹立便在下人的带领之下进了书房。
苏浚打了声招呼:“小友此番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我苏氏,只怕此行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说着,苏浚也不尹立那常带笑容万载不变的虚伪面孔,伸手请人入座。
尹立坐下,也未有因为苏浚那抱怨的话而不满,依旧笑容满面:“哪里当得府尊这话,我眼下,只不过是一奔走天下,钻空子寻些吃食的小人物罢了。此来只盼着府尊莫一气之下,将我这小人物丢入大牢,明刑正典就好了!”
苏浚神色淡淡:“小友说笑了。”
尹立的试探落了个空无回应,苏浚客气了一句,却是一点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尹立明白面对这等老手,一点言辞上的技巧是没用的,便戳破话头:“此行,尹立是为苏公贺喜而来!”
“哦?”苏浚皱眉:“我尚未到五十之寿,谈何而来的喜啊?小友这可是让我疑惑的紧!”
尹立笑着:“若是说,让苏氏能过苏公手下真正得到兴盛,那这是否算得上是一喜?”
苏浚凝视尹立,尹立岿然不动,平静对视,满是自信。良久,苏浚笑着:“如苏默所言,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未来,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小友有何要说的,尽管直言吧!”
尹立心下大定,这苏浚,显然跟苏默不是一条心的。故意提出苏默,还不就是想着他这个侄子才是他可以拿出来卖出好价钱的牌吗?
尹立心中鄙夷,但面上却是一副尊敬的姿态:“当年苏公那一代的恩怨,江陵那边以为,还是终结了吧。这冤冤相报何时了,空将力量限于内乱,还不如多发展一些。故而,族中以为,八大家是时候放弃对苏家的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