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有所长,你来我往,杀得难分难解。及至最后,老者精力不济,被苏默揪住一个细微的偏差,突然暴起反击,兑掉一车,余车带着一马跃上,绝杀了断。
“哈哈,痛快,痛快!”老者显然棋品不错,丢下棋子,输了棋并未恼羞成怒。反而赞起了苏默那些新鲜的战术战略:“后生不错,这棋路新鲜精妙,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苏默抹了把汗,笑着回道:“老先生过誉了,您老棋风狠辣果决,若不是小生侥幸得了些技巧,恐怕早就全军覆灭了。”
“不错。你小子不错,比起那些只会逛青楼酒肆的所谓才子着顺眼多了!”老者赞了一句。
苏默尴尬一笑,回道:“老先生过誉了。我华夏男儿,能者层出不穷,盛世繁华,国富民足。小生会下棋算得什么。”
老者摇摇头:“能者层出不穷又如何,至于盛世……哼!上有圣君耽于美色,朝堂宰辅纲纪无存,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放任国事日颓。中有华族世家兼并土地,百官贪污**,欺下媚上。下有胥吏欺压百姓,士子自诩风流只知袖手空谈。这能叫是盛世?”
苏默十分认真地听着,等到最后一句,不由想起明末东林党之故事,笑道:“可是平时静坐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清流?”
“好。说得好!”老者听闻,哈哈一笑,道:“你个后生,敢这么说那些清流,不错,不错,老夫喜欢。大华若是能多些你这样的后生,这国怕是还能多上几年!”
苏默心中震惊,他早就出了这老者的不同。气势令人震慑,若不是苏默两世为人的灵魂气场也不弱。只怕顺畅说话都要难,哪能这般侃侃而谈下来?
故而,初到此世间的苏默也想从这有身份的老者口中得出一些高层些,更深处的东西。却不料,听到的竟是这般可怖。
抿了抿唇,苏默了眼这楼阁屋舍,想到了昨晚读到的蒙兀人南侵灭宋时的文明灾难,以及太祖勇烈复国。心中忽然有些堵着,开口道:“但晚生却不赞同老先生其余所及,这国,这家!”
“敢反驳老夫话的,可不多!”老者向苏默,目光淡淡,却带着无形的威势。
苏默轻轻微笑,默然化解。
“罢了,今日投缘。就听听你的说法!”说罢,老者正了正身子,定眼向苏默,态度很是认真。
苏默见此,肃然应对。拱手一礼,深吸了口气,似乎是沉浸到了某种思绪之中。稍待,便口辞清晰地道:“小生苏默,算是孤儿。父母至今无踪,却有老仆待我若子。有师门教授扶助相帮,有同门兄妹情谊相厚。这岂非是仁?”
“我记得去月,邻里的宋家叔婶愁眉不展,变卖了家财为宋家小哥儿求得良药。今日再见时,早已大喜开怀,因为宋家小哥儿在前日终于病好了。这岂非是爱?”
“我今日起早读书功课,见松伯带着我家小童十分用心地刻制雕版,为的,则是小生今年的束脩。这岂非是忠信?”
“我坚信,国家里的黑暗哪怕再如何侵蚀那些光明,但这个国家依旧有希望。不为所谓圣人,不为所谓君臣。仅是这些你所以为微不足道的,小民的善良和坚守。我坚信,那些人性心底的光明可以照亮这个国家!”
“当我读史,知这片大地曾遭受的苦难时。我敬佩先祖为国家民族所付出的生命,勇气,敬佩太祖投笔从戎继起四千年华夏的勇烈!没有他们的勇气和付出,我辈已然衣冠左衽,中原的繁华绮丽也只能是给异族的输血。故而,当我穿上这汉家衣冠时,我便坚信这个文明有希望,有未来,让我们坚守一些东西,比如节气,比如大道仁义。”
“世间何其广,星空下的生灵何其众。当元人还在草原外恐惧黑灾白灾,动辄死伤数十百万人口牲畜的时候!我汉家儿女却能在华夏土地上文明开化,安居乐业。不需茹毛饮血,有衣食可居,有外邦艳羡之繁华,这是何其幸事?”
“我骄傲这个有铮铮铁骨的民族,我自豪一个传承四千年依旧有无数男儿坚守的文明!至于国家,有我辈男儿可倚靠,有何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