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叫王夫人气晕过去,醒来时看着儿子女儿都守在身边儿,脸上都是焦急之色,这才略觉安慰。转过眼去,看着邢夫人王夫人两个也守在床前,却是来了怒气:一个心狠手辣,为难着自己房里的姨娘庶子那还罢了,更是把手伸在了侄儿房中去,这是她这个做婆婆的还活着,若是哪一日她眼一闭脚一伸,岂不是把她这个死人抛一边去了?另一个也是个混账的,白活了这些年岁,竟是叫个二十多岁的儿媳妇当了枪使。贾母这里怒气勃发就要开口斥骂,不想张开口却是啊啊做声,竟是语不成句。贾母口中不能发声心中却是清楚,不由大急,抬手就想拍床,却是连个手指也抬不起来,不由惊怕,竟是老泪纵横起来。
凑在贾母床前的贾赦,贾政,贾敏兄妹三个看着这样,也是着急起来,贾敏因道:“大哥哥二哥哥,母亲这样子怕是中风了,请的哪位太医,又是如何说的?如何母亲还没醒,就自作主张叫太医回去了?这也是你们一个个朝廷栋梁办的事吗?”贾赦听了就道:“你不在家不知道,如今这家里,母亲都让你二哥哥做主,我也插不上嘴,你只问他便是。”说了甩了袖子走在一边。贾政听了这话,脸上红涨起来,转脸问王夫人道:“陶院判是哪个请来的?还不备轿,再把人接了回来!”
王夫人这个时候哪里还敢再拖延,更不敢说是邢夫人请的人,只是满口答应,走去门前依着贾政的话吩咐了赖大。赖大才要出去,却是叫贾政叫着了,贾政因道:“罢了,还是去亲自走一遭儿。”又向贾母道:“母亲请放宽心,儿子一定请了陶院判来。”又向贾赦贾敏道,“母亲就劳烦哥哥妹妹了。”说了抬脚走了出去。贾赦便是惯了贾政在荣国府里颐指气使,当着贾敏的面儿也有些臊,低了头走了开去。贾敏脸上却是淡淡的,只把双眼看着贾母,轻声道:“母亲也不用着急,我听闻我家老爷曾夸赞那陶院判在是个国手,母亲的病必然能在他的手上痊愈。”
贾母这里看着贾敏贾政这样倒也有些安慰,又看着贾赦竟是信步踱开,她只不想贾赦是看着贾政在钦赐荣国府里头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臊得慌,这才走开,只以为贾赦对她不孝顺,心内愤怒,若是还能开口,必然要指着贾赦大骂,只是她如今一个指头也不能动,口角还伴流涎,哪里还有往日威风,徒能呵呵罢了。
贾敏因见贾母这样,忙命小丫头们取了帕子来替贾母拭了口水,又向王夫人道:“琏儿都在这里,如何不见宝玉?”王夫人看着贾政出去了,贾赦,邢夫人,王熙凤都在,更何况还有这个眼明心亮的贾敏,在她眼前更是半点儿也错不得,是以脚下挪动闪在了一边,这回听着贾敏提了宝玉,知道避不开,只得走过来道:“宝玉还在学里呢,这些日子学业里倒是很有长进,连族叔也夸的,所以老爷吩咐了无事不要打搅他。”王夫人话音未落,就听着贾敏喝道:“放屁!这话儿你敢在族里各长辈跟前说一回吗?母亲平日如何疼惜宝玉的?爱如命根一般!你就是这么回报的?!母亲病得这样,顶心爱的孙儿竟没有守在榻前,二嫂子,果然是个孝顺的好媳妇儿,等二哥哥回来,我只要问问他,可是他说的,便是母亲病了,宝玉这做孙儿的不用到床前尽孝!”
王夫人脸上红得几乎滴出血来,也是急中生智,就道:“宝玉是孙儿要在床前侍奉,黛玉瑾儿呢?莫不是外孙子就不用服侍了?”贾敏听了自是冷笑一声,道是:“哪个说二嫂子不会说话的?这会子倒是好口齿。只是我倒是请教,这嫡孙为着祖母是如何服孝的?外孙为着外祖母又如何服孝的?”原是这嫡孙为祖母服孝,正是孝期里最重的斩衰三年;而至外孙仅是小功五月,全然不能相比。王夫人叫贾敏回了这两句,一时也是哑口无言,只得忍气走了开去,只把彩霞叫了来,命她去寻宝玉的奶哥李贵往族里义塾将宝玉接回来。
贾母在床上看着长子避得远远的,女儿同王氏又破口争执,便是王熙凤同邢氏两个也立在一旁,竟是无有一个人在床前伺候,气恨交加,眼中落下泪来。还是王熙凤看着贾母这样,过来服侍,却是凑在贾母耳边道:“老祖宗那样疼爱二老爷和宝玉,把这荣禧堂都留了二老爷住,也难怪了二太太一心要为老祖宗着相,只怕我们老爷和琏二爷得意了,辜负了老祖宗的美意冥神之光全文阅读。”王熙凤这些话明明白白指着贾母偏心着二房,把原该贾赦一房居住的荣禧堂都给了贾政一房,以至于纵得贾政一房眼空心大,如今王夫人插手大房的子嗣,不过意图霸着荣国府,这都是贾母偏心所致,贾母听了王熙凤竟敢揭她的短儿,脸上气得变色,只是不能出身,待要张口喝骂,却又语不成句,只是空自挣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