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想在这里定了定神,转回身向贾母笑道:“老祖宗即是答应了,我这就去把傅绿云,金钏两个叫进来。”说了不待王夫人再出声,径直走到门前,扬声就道:“老祖宗吩咐,叫傅绿云金钏儿两个进来。”
傅绿云和金钏儿两个正是叫绳捆了来的,口中也堵了帕子,两旁有粗壮的仆妇压着,听着贾母叫进,就把两个口中的帕子扯了出来,绳子却不给两个解开,直把两个人推进了门。傅绿云看着王熙凤立在门前,先哭叫道:“奶奶饶命,奶奶饶命。”王熙凤柳眉一皱就道:“你如今知道错可也迟了。如今老祖宗在这里,她老人家问什么你老实答了,老祖宗素来慈悲,或许能饶你一命也未可知。”说了就把身子侧了侧,又看向一旁的金钏,倒是叹息一声:“你是二太太的贴身丫头,你二太太是怎么样的人你也该明白。”
王夫人看着王熙凤说这些话,倒是笑了,向着王熙凤道:“凤丫头,我的丫头自然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倒是你说这些话,胆小些的怕是叫你吓住了。”王熙凤转回身来向王夫人笑道:“二太太玩笑了,亏得老祖宗在跟前,不然只听着二太太那些玩笑话,当着了,我可是有一万张嘴也讲不清了。”王夫人把脸一笑,把头转了过去。
到了贾母跟前,傅绿云倒是依着昨儿晚上招人的说了。王夫人听了傅绿云的话,只道:“金钏儿打小就在我房里,我只不想她竟糊涂成这样。竟是白辜负了这金玉的好名字。”金钏儿听了王夫人的话,自是明白她说的是玉钏。她们姐妹两个打小就在王夫人房中执役,金钏年纪长大些,人又伶俐,会得哄王夫人喜欢,是以在燕草碧丝等大丫鬟出嫁之后,也就提了上来,成了王夫人身边四个一两月银一个月的大丫鬟里的一个,玉钏年纪还小,只在王夫人房内做些洒扫的活计,因着金钏的缘故,倒是不曾辛苦着。这回王夫人明明白白地说着金玉二字,分明是拿着玉钏来胁迫她。若是她当真招认了,她做姐姐的做下这等事,自然要连累妹子,便是王夫人也不能放她过去。
所以待贾母问到金钏儿之际,金钏儿却是抖着身子,把牙关紧紧咬着,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讲。傅绿云到了这个时候,只求活命,因哭道:“金钏,你我无冤无仇的,你做什么这样害我?原是你说的,只要叫我看着二爷二奶奶素日做些什么来回了太太,日后要从我们四个人里提个人上来做姨娘的,太太那里自然会为我在老太太跟前说话的,如何这回子你一概不认了?就是搁在花珍珠汤里的蟹爪,也是你给了我的,不然我一个房里人,姨娘不是姨娘,奴婢不是奴婢的,从哪里找那蟹爪去?”说了朝着贾母就磕头,虽贾母房中铺着厚厚的地毯,也能听着以头撞地之声。
王夫人脸上只是一片儿沉静,把眼角看着王熙凤道:“这丫头的话说得倒是成篇儿,倒像是真的。只是这话儿在理上不通,我要知道侄儿房里事做什么?琏儿的姨娘替他生儿育女的,与我这做婶子的更没干系了。老太太请细想,可是不是这个理?”
事已至此,彼此都将面皮扯破了,王熙凤哪里还能容情,便是她这里容情,王夫人那里也不能再放过她去。是以王熙凤就道:“二太太怎么不叫金钏儿讲呢?太太说的什么金玉我也不懂,不过,我倒是知道金钏有个妹子叫玉钏,也在太太房里当差。不若,将玉钏一并叫了来,若是金钏句句属实,算她还有几分良心,也还罢了,不过自身罪孽自身抗,累不到家人。若是当着老祖宗还敢扯谎,可见是冥顽不灵的,便是她妹子,有这样的姐姐在,耳濡目染的也不能是个好人,倒是一并发卖的好,也算绝了后患。”王夫人听着王熙凤竟是把玉钏扯了过来,先是变色了,正要阻止,却听着贾母道:“凤丫头这话也有些儿理,就依着你的意思去办。”王夫人听着贾母竟是答应了,脚下竟是一软,跌在椅子上,两只手竟是瑟瑟发抖。
贾母到底是成精的人,怎么不知道若不是邢夫人王熙凤两个抓着了真凭实据,也不敢闹到她跟前来,要说傅绿云是贾琏的人,那金钏却是打小在王夫人房里的,她叫王夫人撵出去,却是在花珍珠小产之后,只这点便是王夫人方才那番话解说不通的,又怎么瞒得过贾母去,更有王夫人现在这个情状,分明是心中有愧,金钏竟是不用再问了。
事到如今便是没王熙凤那番话,只看王夫人自身难保的模样,金钏也不敢再为王夫人隐瞒,也就实情都招了,桩桩件件都同傅绿云所讲合得上。若只是大房二房争权,贾母也能睁一眼闭一眼,可王夫人偏是把主意打在了大房的子息上,贾母顶看重的还是子孙,金钏的话一句句说来,贾母的气便一股股向上撞,倒得金钏招认害得花珍珠小产的那些蟹爪正是王夫人教她给傅绿云之际,竟是眼前一黑向后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