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珍珠自打有了身孕就十分谨慎,除了给贾母请安,等闲不出房门,便是吃食除了大厨房里送了来的,也只有贾母赏的才略动些,便是王夫人,邢夫人那里送了来的,也都是不敢动,看着送来的人走了,转手就给了小霜或是拿去送了傅绿云,郑雪娥。王熙凤看得她这样谨慎,索性一样吃食也不送过来,只每日把小霜叫了过去问话,又吩咐她仔细照料罢了。
转眼过了中秋,花珍珠的身形已显,大夫更说她怀的是一胎双胞。这话一出,贾母那里格外喜欢,竟是流水一样的赏下来,邢夫人也往花珍珠房里走了两趟,赏了些参苓之物,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邢夫人到底依旧心疼王熙凤,从花珍珠房里出来时,到王熙凤房里也走了回。王熙凤哪里把花珍珠腹中的孩子放在眼中,只不说这怀胎十月,那郑雪娥,傅绿云,张秋桐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她能不能生下这一胎都在两说之间。便是叫她生下来了,且不知男女与贤愚呢,更别说一旁还有王夫人虎视眈眈。所以虽看着贾母邢夫人两个上心,倒也寻常。只是看着邢夫人特地过来抚慰自己,王熙凤堆了一脸的笑道:“太太怎么忽然过来了?我倒是不知道,不能远接,太太千万恕罪。”
邢夫人把王熙凤的手一拉,笑道:“我的儿你怎么这样生疏了?可是怪着我去看那花珍珠了?你只看着我去看她,却不知道我心里更疼你呢。”王熙凤就道:“太太快别这么说,珍珠她怀的是二爷的孩子,太太垂爱些也是应该的,我要是为这个就恼了,也枉费了太太疼我一场了。”邢夫人听了王熙凤这些话,喜欢得眼睛都笑弯了,拉了她的手道:“我的儿,真真不枉我疼你。你也知道,那花珍珠是老太太赏下来的,知道她怀了双生子,这些日子都赏了几回了,我们千不看万不看总要看着老太太面子,关切些也是要的。我的儿,你也要有个样子才好。“
王熙凤听说忙笑道:“太太这话说的极是。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么轻重?都凭太太指点。”邢夫人听了,更喜欢起来,又告诉他道:“你只管把好言好语去对她,就是送些金银只问也是无妨的,只是吃食上切不能送。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更不会害人去,却扛不住有人心肠毒,借机害你。”邢夫人这些话可算是贴心了,便是王熙凤只拿着一片假意待她,听了这些也是打动心肠,忙道:“到底是太太有智谋,思量得是千妥万妥,我自然听太太吩咐。”邢夫人看着王熙凤答应得爽快,又拉了她的手吩咐了些旁的话,这才道:“我那乖乖孙儿呢?”王熙凤就笑道:“太太来的不巧,方才二爷回来看巧哥的字,有几页写的不好,二爷问缘故,不想那孩子顽皮不肯认错,二爷恼了,拎着他去了书房,说要盯着他写十页大字,务必要写好了才许吃饭呢,我倒是要拦,不想二爷反说我慈母败儿,我也就不敢说了。”
邢夫人听了,忙道:“这怎么使得!巧哥这才多大!怎么饿得起?”说了就□柳,指了她往书房去要人,“你就说是我的吩咐,就是皇帝尚且不差饿兵呢!他就敢不叫巧哥吃饭,可是太心狠了,巧哥要是饿坏了,我只不能放过他去!”春柳依言出去,邢夫人又叫把姐儿抱来。姐儿如今也快九十个月了,奶嬷嬷抱了来时刚吃饱,正转了黑漆漆的大眼到处看,见着邢夫人就张了才长了四颗牙的小嘴笑,又张了小手要叫邢夫人抱。邢夫人见着姐儿这样,喜欢得整颗心都软了,忙伸手接了,向着王熙凤笑道:“都说生女肖父有福气,我看着我们姐儿就是有大福气的,姐儿,可是不是呢?”
王熙凤看着邢夫人怀抱着姐儿脸上都是慈爱之色,心上一动,暗想:那花珍珠最会做人,万一叫她生下一双儿子来,邢夫人这里便是假意,见着孙儿也难免要分心过去,倒不如趁着花珍珠还没生,倒是先把邢夫人哄住了。因此向邢夫人笑道:“太太这样喜欢姐儿,是姐儿的福气。可是,太太请安,姐儿都快周岁了,这满府里不管是我们还是奴才们都是姐儿姐儿的叫着,都没个名字,我这里想请太太垂爱,给姐儿赏个乳名,也好称呼。”邢夫人听了,先是喜欢,就想答应,转念一想,又道:“我又没念过多少书,哪里能起得出好名字,倒是耽误了这孩子,你原该抄了八字拿到外头请人照着八字起去。”王熙凤就道:“太太也知道,姐儿到底是个女孩子,这八字拿出去,怕是不大方便呢。”说了又看了邢夫人一眼,见她正拿着挂在襟口的珍珠手串逗弄姐儿,就知邢夫人心里怕是愿意的,只是碍着贾母同贾赦两个,不敢僭越,因此就笑道:“不瞒太太,我请太太给姐儿赏个乳名,原有借太太福气的意思,不想太太竟是偏心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