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珍珠见贾琏来了,也不敢再歪在床上,忙打起了精神过来伺候。她素来温柔婉转善解人意,又格外加了小心也就格外体贴,贾琏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见她这样倒也不好冷淡,同她说了回话,又说自己饿了,命花珍珠去叫厨房里送了些夜宵过来,两个吃了,又谈了一会,两人一同安寝。
贾琏在花珍珠这里歇了又叫厨房里煮夜宵,王熙凤这里还没出声,张秋桐那里已然将一缸子醋都打翻了,就向王熙凤道:“奶奶府里各都是有分例的,这珍珠可还没正式摆酒开脸呢,就摆出一副姨太太样子了,要等她真做了姨娘,只怕连奶奶也不在她眼内了。”王熙凤听说,就把张秋桐看了眼,脸上一冷道:“老祖宗要抬举珍珠做姨娘,她身份上自然高你一等,她要吃个夜宵也是你计较得的?且她如今有了身子,我都要让她三分,你去硬碰,万一她动了胎气,你岂不是自寻其死?别说是我,就是你二爷怕也护不了你,我只劝你安分些。”说了就带着平儿裕儿几个走出去给贾母请安,借势就把贾琏答应了的话回了,因笑道:“老祖宗千万别怪我昨儿啰嗦,都是我在家时母亲常教诲,女孩子家出嫁从夫,所以才不敢自专。”
贾母这里听了这话,也就笑道:“这就罢了。珍珠便不是我身边儿出来的,她有了身子我也是要抬举她的,这也是为着你们好。你二太太昨儿有一句话很是,这孩子啊,丫头生的姨娘生的,十分不同。委屈了做珍珠也就罢了,那孩子总是我们家的骨肉。”王熙凤听了,脸上一笑,垂眼道:“老祖宗说的是。总是我们年轻顾虑不周罢了。”
贾琏王熙凤这里既然松了口,花珍珠先改口叫姨娘,待得她生下孩子来,连着满月酒一起摆酒开脸。是以满府上下都改了口,管着花珍珠叫花姨娘,就有些眼皮子浅的看着花珍珠就要得势,赶着过去磕头贺喜。
张秋桐看着这样十分嫉妒愤怒,兼之昨儿叫花珍珠把贾琏截了去,两重气合在一处哪里能忍得住,就要寻花珍珠的晦气。不想那花珍珠十分的乖觉,竟是躲在房中不出来,张秋桐竟是拿花珍珠没法子,只是恨得咬牙。傅绿云在自己房里听了,先是装不敢出气儿,再后来看着张秋桐不出声了,这才开了门,冲着张秋桐招手儿,脸上做个谨慎的模样道:“好妹妹,你且忍耐些,那珍珠如今母凭子贵,可是得罪不得。”
张秋桐见傅绿云叫她,扭着身子过去,一脚踏着门槛一手插着腰,脸上冷笑道:“傅姐姐,我是晚来的也就罢了。姐姐伺候二爷奶奶这么些年,竟是叫个后来的占了先,姐姐心里莫非一点也不委屈?别说她怀的还不知男女呢,便是个哥儿,也不过是个庶子,还能越过巧哥去?”傅绿云将张秋桐扯了进房,按着她坐了,又摆上装了各色蜜饯的八仙图海棠式攒盒,方劝道:“好妹妹,不是我这里小心,你也知道她的为人,看着温柔平和,实则内藏奸诈,你在她房前说那些散话,她要是做张做至的,说是动了胎气,你岂不是惹了一身不是去?就是二爷疼你,怕也要训你几句,你又是何苦。”张秋桐听说,把鼻子一哼道:“姐姐这话说的可是没理。从前我可是在太太那里服侍的,奶奶怀着哥儿姐儿时我也见过。奶奶那样精贵的人,也不像她这样。我只不能服气。”说了,把眼前的攒盒一推,转身就出去了,走到门前,不顾傅绿云拦阻,又在花珍珠的窗下讥讽叫骂了番,那花珍珠倒是沉得住气,只是不出一声,张秋桐无趣,这才摇摇摆摆回了房。
待得王熙凤从贾母处回来,花珍珠跟前的小霜就摸了过来,只说珍珠姨娘身子不爽利,本不敢惊动,只是她如今怀着二爷的孩子,不敢大意,这才来告诉奶奶一声。王熙凤听了,故意道:“好好儿的,早起还没听着她哪里不痛快,怎么这会子就不爽利了?可是你服侍不周到?我只告诉你,你不许仗着你姑妈是太太的陪房,又看着她温和,就欺过她的头去,要是叫我知道,我先回了太太再处置你也是一样的。”
小霜正是个伶俐的,听着王熙凤这些话儿,忙叫起屈来,就把张秋桐如何寻花珍珠不是的话添油加醋回了,又道:“绿云姑娘也劝过秋桐姑娘几句呢,秋桐姑娘只是不听,可怜我们花姨娘,在房里哭了好一会呢。”王熙凤听了,就皱眉道:“这秋桐也太不晓事了,要是珍珠动了胎气,我只问她的不是!”说了就向平儿道:“你去秋桐房里走一遭儿,把我这话说了,只叫她安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