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虽知道王夫人这话不好,奈何是个嘴笨心拙的,辩驳不来,王熙凤又碍着身份,不好向前,只得勉强道:“老太太好歹也看在老爷平日孝顺的份上,饶过这次。”说了又悄悄推贾赦认错。
贾母却冷笑道:“罢了。我当不起他的孝顺。我不过看着他和他兄弟都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如今不过就叫政儿跟着我住,等我去了,还是叫他住回府里来,不想倒是叫他记上了。这样的人,我怎么敢领他的孝顺。”
贾赦看得贾母怒成这样,只怕真生气了领着贾政一家子搬了出去,叫御史言官见了,参上一本,便是祸事,不免深悔自己一时口快,磕头道:“母亲如此说,贾赦无立足之地。”贾母冷笑道:“你分明使我无立足之地,你反说起你来!只要我们回去了,你心里就舒服了!这也算我疼你一场!”
贾敏在一旁看着贾母这样,因这事林如海也在其中,不免尴尬,看得贾母怒成这样,大嫂子是个嘴笨的,二嫂子又是外存天真内藏奸猾,只得过来劝解,拉了贾母道:“母亲这样生气,可是叫女儿无立足之地。都是我们家老爷不好,他也算是世家子,又是饱读文章的人,也那样糊涂,大哥只同他客气几句,不想他那个读傻了书的竟是当了真,这才惹得母亲不快。母亲顾念着我家老爷的颜面,不说他的不是,反责大哥二哥,我这当女儿妹子的又怎么能安心呢?”
贾敏这话看着是替林如海认错,弦外之音却是提醒贾母,闹成这样教她怎么安心再住,只怕早晚就要搬了出去。想贾母盼贾敏回来盼了这些年,哪里肯就放她去,只得借势道:“我说你两个哥哥,同你什么相干,要你这样委屈!你们一个两个的,只是仗着我年纪老心软罢了!”
王熙凤在一旁听到这里,知道贾母软了口风了,忙过来笑道:“姑妈快起来,仔细地上凉,一会子着凉了,老祖宗可是要心疼了。”贾敏看了贾母一眼,贾母这才向着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等道:“你们也起来罢。”贾赦夫妇,贾政夫妇谢过贾母,这才起身,贾敏看得哥嫂们都起来了,也就站了起来。贾母虽知今儿这一番,使得荣国府大房二房之间嫌隙更深,只是也无可奈何。
不说荣国府这里闹了一场,只说林如海乃是奉召回京的,他是天子宠臣,不然也不能连做了两任盐道,众人都知林如海这番回京必然高升一步,待得散朝,都来相见,说了许多场面话儿,好一会才散。林如海这里才要出宫,就听得一声似男似女的叫声,说道:“林大人留步,皇上宣林大人长乐宫见驾。”回身看时,却是圣上近身的内侍夏公公。
林如海是探花出身,当年点的便是翰林侍读,日常事务整理文史经籍,以备皇帝顾问查询,正是天子近臣,所以同这夏公公也是旧识。他虽是读书人出身,却不是清流,心上虽不大瞧得起这些太监内宦,脸上却不露,笑道:“一别经年,夏公公精神更甚往昔。”夏公公看着林如海一笑:“哪里,哪里。哪里比得上林大人,林大人在盐道任上想来如鱼得水,这风采更胜往昔啊。”
这意思便是明明白白的索贿了,林如海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又知道这些太监内侍虽身份下贱,却是日日在皇帝身边,轻易得罪不得的,不然记恨起来,不咸不淡进上几句谗言,日长天久的,也是祸端,不敢怠慢。向夏公公笑道:“公公谬赞了,我们做臣子的替皇上办事,哪敢不尽心竭力。如今皇上既要召见,还请公公前头带路,公公要问江南的风土人情,容我陛见之后再同公公解说。”
夏公公能做得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自然也是个心明眼亮的,听着林如海这句,知道他是答应了,料定林如海也不敢哄他,是以也不急,手上的拂尘一甩,笑道:“既如此,林大人就随咱家来罢。”说了引着林如海进了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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