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也听得婆婆跌伤了,就带了素云碧月两个丫鬟,并贾兰的奶嬷嬷元氏抱着贾兰,正到了王夫人所住的小正房前,恰听见王夫人哭贾珠。在贾政,贾母还能忍耐,李纨同贾珠乃是少年夫妻,如何能听这话,不由哽咽出声,因在婆母房前,还不敢大哭,只得把个帕子堵了嘴落泪,又怕王夫人看她哭,嫌晦气,就不敢向前走,就把脚步停了下来。
不想王夫人房里的小丫鬟金钏儿见大奶奶来了,就叫了起来:“大奶奶。”李纨听得叫金钏叫破了,只得擦了泪回身从元氏手里接过了贾兰,忍着伤心就往里走,到了房内,见贾母,贾政都在,就过来见礼。
贾政见寡媳来了,不好还站着,只向李纨了句:“你太太如今伤了,太医只叫她好好静养,家里这些事,你总要替你太太分担些,好好劝解她才是你做媳妇的本分。”李纨含泪答应,看着贾政出去,这才到了王夫人床前,轻声道:“太太可好些了?”
王夫人看着李纨就想到早夭的贾珠,哪里就有好气,听着她的话,只是把眼一闭,装没听着的模样。李纨如何不知道王夫人为什么不喜欢她,还不是为着贾珠,王夫人只把贾珠的死怪在了她的身上,李纨心里只是不得的苦,却是无从辩白,看得王夫人这样,只得又道:“太太可吃药了没?”王夫人依旧闭个眼睛。李纨看得这样禁不住抽抽搭搭的哭起来了,只道:“太太,我若是做错了什么,太太不喜欢,太太请明示,我日后改过。”
王夫人听着这话,只觉刺心,禁不住就张开眼看了李纨一眼,因心里有气,倒把头疼给忘了,只:“你父是国子监祭酒,女四书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是四德俱全的,你哪里会有错。”这话一出,李纨再不敢站,就在王夫人的床前跪了,忍泪道:“太太这话得我愧死了,我哪里就能没有错处,请太太可怜可怜我,明示了,我一定改过!”
这话虽听着可怜,却是处处逼着王夫人要讲出她哪里不是来,只李纨自嫁来了荣国府,也算是循规蹈矩,上能孝顺两层婆婆,下同贾珠也算举案齐眉,待得贾珠身死,她也是深居简出,只是守孝并教养幼子,真要挑出她哪里有不是,倒也难。王夫人听得李纨这样强嘴,不免就动了努力,挣扎起半个身子来,把手指了李纨道:“你这回子看得我伤了,就在我跟前啰嗦,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
贾母虽可怜李纨少年丧偶,也知道王夫人对着李纨有心病,看着她这回伤得这样还要动怒,倒是不好帮着李纨分解,就看了王熙凤一眼。王熙凤知机,忙过来扶李纨,劝道:“大嫂子,太太是个长辈,我们做小辈的,理该孝顺太太才是,别太太没什么,就是太太偶然冤屈了我们,我们也不该同太太纷争的。大嫂子快起来罢,且看着太太伤得这样,有多少话,日后不能的。”
贾母听着王熙凤劝的这几句倒是在理,便向着李纨道:“你弟妹的很是,你太太撞了头,正是烦躁的时候,她即生气,你就避开些,不要触怒她,叫你太太修养好了,就是你的孝心了。”李纨听着贾母同王熙凤这样讲,也只得答应了,立起身来,噙着眼泪请王夫人好好养息,又过来给贾母了几句,也就告退出去,心里十分委屈,一路之上,暗自垂泪罢了。
王夫人虽摔破了头,脑络受了伤,倒还不算糊涂,听着贾政出去前的话,倒是有要李纨帮着她管家的意思,王夫人深恨李纨,连带着连贾兰也不喜欢,且还有宝玉在,若叫李纨接受了家事,旁的且不论,待到宝玉长大娶妻,倒是不好叫李纨再把管家之责交出来。只有凤丫头,她是长房媳妇,管着二叔家的事,也算名不正言不顺,宝玉娶了妻,到时要她把家事交还宝玉的媳妇也是顺理成章,谅她也不能不交。且从自己摔了头这一路看来,凤丫头倒是个有良心的。
王夫人心里计较定了,就挣扎着向贾母道:“老太太,我如今这样,太医只要我静养,可这家里上下三百余口人,一日没事没事也有十几二十件事,我怎么忍心就来烦老太太。我只请老太太个恩典,就叫凤丫头代着我掌理,她虽年轻,却是个懂事的,就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只叫她来问我就是了。不知老太太的意思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阿凤还是会管家的,因为很多事,只要她在管家才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