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玉涵对那八宝布袋鹌鹑惊叹不已的时候,王裕却是对那味美香鲜的腐乳肉情有独钟。
此肉却也是功夫菜,其做法是将整块肉的肉皮在火上烤黄,随后放到水里刮去烧焦部分,在砂锅中将肉煮到半酥时取出,用刀在皮上深深地划下去,使之成为若干小块但不要切开。
然后用几块红豆腐乳,多放点卤汁压碎加一些黄酒调匀涂在肉上,再放入砂锅加葱姜和原来煮肉的汤,用小火慢慢烧烂后加入冰糖,待汁变稠浓就可以了。
此道腐乳肉,肉香中透出略带酒味的乳腐的诱人,肥而不腻,香味扑鼻,令人食欲大增,也无怪王裕一口接一口的吃的停不下筷子。
田小午虽知道柳玉涵不爱那八脚横行将军,但如今正是八月间,那母蟹膏满黄浓,肥美异常,不吃却是人生一大憾事了,田小午自作主张的蒸了那一屉清蒸蟹,柳玉涵见别人吃的不亦乐乎,也试着剥开一只,佐以田小午配了芥末粉特制的蘸料,虽是向来不喜螃蟹但今日一吃,才知道自己以貌取蟹着实浅薄了,这一吃竟是爱上了那螃蟹的难以言表的鲜美,沉醉其间,欲罢不能。
其余几道菜,麋子干巴乃山野之味,肉质细嫩,煎炸出来满口余香,倒是下酒的好菜;油香菌鸡蛋羹,浅黄色的蛋羹中点缀着切的细碎的油香菌,滑嫩软糯,入口即化,浓浓的蛋香揉和着舌尖处夹杂着油香菌的鲜香,萦绕鼻息,回味无穷。
酱爆茄子浓香四溢;蒜香芹菜白绿怡人,清脆爽口;彩丝银芽,实为青椒丝与胡萝卜丝炒豆芽,端的却是色彩纷呈,清爽解腻;凉拌茼蒿,清脆无比,满口余香。
那罐子三鲜汤也是别出新裁,田小午用了虾仁跟鸡汤入味,间或沉浮着几丝香菇跟软嫩的黑木耳,配以碧绿的的油菜叶、黄瓜片点缀,如鱼虾戏水,浅水荡波,煞是好看,一口吮吸,色鲜味美,清汤色白,爽滑适口,几口下肚,竟让人忍不住还想再来一碗!
就连吃食面点田小午也是用尽了心思,别的不说,但是那几笼小笼汤包,田小午就费了好些功夫。
柳玉涵也觉的这汤包小巧玲珑甚是精妙,虽不知田小午是如何做的,却也觉得这汤包与自己平日里吃的包子不同,皮薄如纸,透过那晶莹剔透的汤□还隐隐可见里面的汤汁来回浮动,不破不漏,一口咬去,竟是满嘴汤汁!
岂不知,这汤包含汁的关键便在于肉馅里加了肉皮冻,田小午为了这汤包将要做串串的猪皮全部的熬了进去,耗时耗力,那肉皮冻分量十足,遇热便全然化作了汤包里包裹的浓汁,鲜美在怀,这汤包里面的汤汁岂有不诱人垂涎的道理?
柳玉涵素来仔细,吃汤包时便先咬开一口,细细的将那汁水吮吸入口,在慢慢的品咂那美妙诱人的汤包,唯觉的外滑里嫩,皮薄多汁,香味浓郁,引人入胜,竟是不由自主的又拈了一个入口。
那王裕见柳玉涵吃的津津有味,也忙不迭的夹了一个入口,谁知一口汤汁喷出,竟溅了一脸一身都是,嘴里中午被烫过的上颚这又一番的洗礼之下疼的几乎麻木了,他顾不得仪表风度,一口吞下,擦着满脸的肉汁,欲哭无泪却更加爱不释口。
这桌子菜,虽无精致尊贵的材料,却各色菜肴互补搭配,相得益彰,味道齐全,让人食欲大振。
村子里的小伙子本是好客豪爽之人,不过是第一次跟柳玉涵与王裕这种富贵公子同席而坐不免拘束,说话行事间略有些拘谨,却见这两人吃饭虽是举止斯文优雅,但神色间却没任何嫌弃挑剔之貌,不挑不捡,大快朵颐,还殷勤的举杯共饮,客气有礼,不免也放开了许多,也装着胆子开始敬酒,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间,倒也一团和乐,笑声满席。
那王裕与柳玉涵之所以性格如此天差地别却引以为知己,却皆因二人皆脱了两本心的那个真字,也都有一颗仗义善良心肠,两人也是书生意气,平日里最最见不惯官场那一套的虚伪造作,两面三刀,受不了那些黑暗污龊,阴谋伎俩,虽身不由己不能超然世外,有时候不得不虚与委蛇,可心中却总有那么丝丝读书人的清高节气,只是现实有些东西总是身不由己,暗夜幽叹,只有苦笑妥协而已。
今日却在这荒野纯朴之地,因这意外之举,与这些平日里不屑为伍的山野小民聚集一处,把酒言欢,聊收成,聊庄稼,对他们而言的民生利弊,不过是碗中餐身上衣,唯有吃饱穿暖之烦恼,却无官场沉浮的宿寐幽叹。
褪下京师里那些浮华的外衣,少了那些恭维的溜须拍马,卸下那些浮夸做作,不故作姿态,不扭扭捏捏,不虚情假意,仿若卸下了那妨碍呼吸却无能为力的面具,恍然觉的心胸舒畅,是从未有过的舒坦惬意,那笑,那闹,甚至那些荤话玩笑,也是笑在眼底,乐在心里,竟是这么些年来难得由衷的开心轻松。
锄头跟王裕、柳玉涵也是相谈甚欢,很喜欢这两位没有架子的少爷,原先的那些不满芥蒂也是放下了许多,只要这王裕不打田小午的主意,他倒也很是赏识这个直肠子的贵公子,只是对于他那根深蒂固的女人观点,颇有微词,很不相为谋。
柳玉涵和气温润,涵养十足,难得的却是那股子平易近人的公子气度,且博闻强识,连庄稼四时,草木荣枯这些东西都通晓一二,只是不若锄头精通罢了,却也让锄头这个在山野长大的敬佩不已,两人聊山上的见闻,鸟兽鱼禽的栖息繁衍,一个就事论事,一个举一反三,侃侃而谈,一猎户,一书生,却也衍生出多少聊不完的话题,最后竟多少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