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钟兄弟有血性,哪像魏三那厮,丢尽了我等海上之人的脸面。”
走在前面的郑芝龙听到周三老之言,回过头来笑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魏三兄弟的选择算不得错,咱们这些人终究是化外罪民,海上世道乱,强则仗势凌弱,弱亦可反吞强,今日我等看似风光无限,却难保明日不会死于非命。”
李芝奇笑着接话道:“没错,魏三或许将是我们之中惟一能得善终的人。”
话音一落,气氛稍稍凝固,诸盗嘿嘿无言。李芝奇一句话道出了真理,除了归顺大明朝廷的袁进、李忠二位大豪,如今还有几人记得十年二十年前纵横大海的豪杰们?十年二十年后,他们亦将步其等后尘,化为沧海一游鱼,泯灭人世间。
周三老不以为然道:“像魏三那般躲在番外日本苟且偷生,纵然得了善终又有何用?我宁愿轰轰烈烈活三五年,也不屑去学魏三。”
“好!周当家说得好!”诸盗纷纷回神,竞相喝彩。
郑芝龙微笑说道:“古语云:“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周兄弟正因有此过人心志,方有此过人成就,魏三兄弟相形之下便要逊色多了。”
周三老似笑非笑道:“我这点成就算什么,郑当家的成就才叫一个惊人。”
众所周知郑芝龙发家可谈不上光彩,不晓得周三老是不是故意的,这话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至少李芝奇、钟彬等人眼含玩味之色,敏感一些的人必然变幻颜色,郑芝龙却言笑如常道:“我郑芝龙有今日靠的不是我一个人,靠的是无数兄弟倾力扶持。”
周三老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我在沙埕听说萧朝清也在台湾。”
“哦?”郑芝龙微微一怔,萧朝清乃是闽东大盗,因其为福州人,和他们这些漳、泉之人较少往来。
周三老又说道:“不过他在北边,鸡笼。”
郑芝龙恍然大悟。三年前,即天启四年,日本禁止西班牙来航,同时荷兰人为垄断大明的海外贸易权,攻击一切前往吕宋贸易的大明商船。吕宋西班牙人无力击败荷兰人确保航线安全,迫不得已北上进军台湾北部鸡笼,构筑鸡笼城,西班牙称为圣萨尔瓦多城。试图把大明商人吸引到鸡笼来,既能降低贸易风险,又可同荷兰人展开竞争,西班牙人对此充满自信,因为他们拥有美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白银。
想法挺好,可惜西班牙人对大明沿海甚为陌生,哪怕治下吕宋中国人多达两三万之巨。鸡笼虽与福州隔海相望,不用一日即可到达,但大明只有一个合法出海口,即漳州月港。从月港出发,一昼夜可至台南荷兰人处,而若到鸡笼则还需两日夜,论方便大明商人当然会选择前者。而且鸡笼并非优良碇泊地,再则鸡笼一年中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瘴气极重,大明商人到那里很容易生病,病辄殒命。另外台湾北方番人远比南方番人凶恶,几乎无法交往。如此种种原因相加,导致鸡笼贸易始终半死不活,和荷兰人的大员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萧朝清名为海上大盗,其实以走私为营生,他到鸡笼干什么不问亦知。郑芝龙说道:“我也给萧朝清写了一封邀请信,他至今无明确回应,现在看来,他八成是不会来了。”
周三老笑道:“萧朝清活腻了不成?竟敢扫郑当家脸面,不如找个机会将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