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老连连颔首。
叶富内心深恨黄辰,却不认同李俊稷的言论,反驳道:“黄六敢投,郑芝龙敢收么?为了区区一个黄六得罪大首领,这样赔本的买卖以郑芝龙商贾心性绝不会做。何况黄六及麾下家小皆在大陈山,生死操于我等之手,还怕他翻天不成?”
听了叶富所言,周三老坚定的心又犹豫了,扭头瞥向周夫人。
周夫人略一沉吟,笑靥如花道:“大伯,我觉得叶先生说得有道理。我方有人质在手,便如同在黄辰脖颈套上绳索,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到达台湾总要上岸,到时候我们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杀了,兼并其船,不费吹灰之力,实无必要在此和他打生打死。”
周三老皱眉沉思。
李俊稷一脸惊讶的望着周夫人,两人意见极少发生严重分歧,他不相信以周夫人的聪明才智会看不到黄辰的威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夫人灵灵有神的双眸斜睐李俊稷,嘴角弯起一道美妙的弧度,笑容耐人寻味。
李俊稷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周三老许久重重一哼,说道:“我便再容黄六小儿多活几日,等他落到我的手里,我定要让他尝尝我的手段。”
“……”
周夫人踩着莲步施施离开大堂,推开寝室房门,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入,她虽数月不至,香闺陈设依然整洁如新。周夫人走到妆台前坐下,对照铜镜拔出头上一支支金玉簪儿,泼墨似的乌发披落而下,斜飞入鬓的黛眉被发丝半遮半掩着,英气不再,反添几许柔弱。
周夫人慢慢打开妆盒儿,一把血迹斑斑的剪刀赫然入目,见到它,周夫人下意识抚了抚左颈与锁骨间,半晌她伸手越过剪刀,取出一把金丝楠木梳子,一下一下轻柔的梳理着长达三尺的乌黑秀发。
黄辰并不知道大堂发生的事,为防周三老偷袭,一夜未敢合眼,黎明时分方安心躺回床上小睡一两个时辰。
周三老长期不在沙埕,停留两天处理琐事,第三日才重新起程前往台湾。
海上航行数日,终抵郑芝龙巢穴笨港。笨港又称魍港、北港,位于台湾西南部,一目老、胡二老昔日的首领袁进、李忠以此地为海上梁山泊,设立水寨,捕鱼耕田,自给自足,十年间横行闽海,官兵不能制。后来袁进、李忠接受朝廷招安,北上登莱抗击后金,台湾一失法度,大铳老、我鹏老等人相继崛起,各自称雄,而笑到最后的却是外来者郑芝龙。
如今的笨港和袁进、李忠时代相比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繁茂十倍不止,与其说成是郑芝龙之功,倒不如说成是荷兰人之功。自荷兰人盘踞台南,漳、泉商人秋冬借着东北季风南下荷兰人处颇为便利,不过归程则比较麻烦,极易被逆风吹往南方,因此必须沿岸北上到达笨港,而后由笨港折向澎湖,再从澎湖回归漳、泉。作为大明、荷兰双边贸易的重要中转站,笨港从中受益良多,迅速由一座小渔村演变为繁华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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