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默前脚一离开,王丰武后脚从内堂进来,另有张刑、杨东及十几名铳兵、枪兵。
杨东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庄默如果对黄辰出手,他立刻就会冲出来用火铳打爆他的脑袋,既护了主又报了仇,可谓一箭双雕,公私两宜,奈何庄默不给他这个机会。杨东忍不住低声骂道:“亏他平日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胆子比老鼠还小!塞他老母!”
张刑斜睨杨东,冷笑道:“你也就嘴上比他强。”
“塞……”杨东瞪圆双目,这个黑猢狲,有他甚么事!正要破口大骂,一旁郭大眼悄悄捅了捅他腰眼,小声道:“东哥,船主看到了。”杨东闻声望去,果见黄辰目光向这边瞥来,顿时把话咽回肚中,噤若寒蝉。
黄辰懒得去理杨东、张刑之间的龌龊,冲王丰武道:“累大哥跑来一趟……”
王丰武摆手道:“自家兄弟,不说外人话,你请我喝一顿酒便是。”随后摇了摇头道:“庄默来自山东,武艺出众,我还当是梁山好汉一样的人物,没想到品性如此不堪。二弟,你不该心慈手软放过他,此獠留之何用?”王丰武做人以义气为先,最厌恶庄默这等人。
黄辰又不是没看过水浒传,所谓的梁山好汉不都是他这个德性么。解释道:“庄默未犯大错,就此杀掉太过可惜,给他一个教训就行了,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说起另一事:“周三老独向大哥发来邀请,让我有些担心。”
王丰武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周三老还敢杀我不成?”
王丰武名盖大陈山,又未犯错,周三老杀其一人而冷四方豪杰,实为不智。道理是这样的道理没错,可不知为何黄辰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可能是他想多了。次日王丰武赴宴,傍晚平安归来,黄辰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自嘲一笑,看来的确是他想多了。
闽渔船结成大队自保,诸海盗亦组联盟行动,双方皆持谨慎态度,不敢轻启战端,大陈山七八月间海面上爆发的战事比起往年减少了大半。不过双方不打则已,一打起来场面极为震撼,常常数十艘战舰互相冲杀,从清晨激战至晚间,甚至血战数日不能分出胜负。
黄辰村寨归顺周三老,不好再与旁人联盟,单独狩猎又力有不逮,迫不得已加入周三老舰队。几次行动中,什么前线放哨、侧翼袭扰、后方备战,将战场杂事干了一个遍,惟独作战主力没他们什么事。黄辰、王丰武、胡寅三人本领难以施展,获得的好处可想而知,并且,他们还要拿出高达五成的战利品上交周三老。林七老处境较他们强不到哪里去。周三老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死死压住他们,使之无法威胁他的地位。
重重制约下,黄辰、王丰武艰难地抢到一条六七丈帆船,胡寅却是连船板都未捞得一块,气得他屡屡大骂周三老八辈祖宗。
长此以往,还怎么报仇雪恨?奈何三人无力改变现状,只能静静蛰伏,等待时机。
九月,上大陈,北。
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与浩瀚的大海交相辉映,不计其数的渔舟散落四处,点点的船帆、翱翔的鸥鸟、习习的海风,好似一幅流动的画卷,洋溢着宁静、安谧、祥和的气息……
然而某条渔舟却与大环境截然相反,只见甲板上二十余人分作两方,剑拔弩张,气氛极端紧张。其中一方首领是一个年约四十余,肌肤黝黑,满脸沧桑的中年人,另一方首领则是二十岁上下,身材健硕,目光锐利的青年人。…。
中年人对眼前的状况难以置信,错愕良久,咬牙切齿道:“阮大,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对抗我会有什么后果?”渔船上等阶分明,船主之下设渔师、柁师、长年,渔师负责判断鱼儿汇聚之所,何时下网,何时收网。柁师负责夜看星斗,日直盘针,平视风涛,俯察礁岛。长年负责为船主造船、募工等,船上事无巨细皆在管辖之内,船员要杀要剐一言而决,官府不过问,因闽渔船出海半载而归,谓之半岁草头天子。中年人正是此船长年,阮进带人公然和他对抗,形同造反,有了这等劣迹以后谁还敢用?阮进此举无异于自绝谋生之路。
阮进对长年的威胁不屑一顾,冷哼道:“你要杀我兄弟,我岂能忍气吞声。”
长年面色铁青道:“他犯了错,就该死!”
阮进气急反笑道:“我兄弟到底是杀人了还是烧船了?让你这般恼怒,非处死他不可。依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何必拿我兄弟撒气。”
长年确实抱有杀鸡儆猴的心思,阮进的声望已经让他感到了威胁,必须予以打压,否则船上秩序很难长久维持。长年被阮进当面点破心思,亦无半点退让之意,冷冷说道:“阮大,你现在立刻退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
阮进直接切断他的话:“谁想杀我兄弟,先问过小爷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