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什么探子吧，陈将军，还是好好审问一番的好。”
“大人放心，属下敢以性命担保，确实只是居住在附近的小贼，不是什么探子。”
陈战却显得十分肯定，赵明明疑惑地说：“先不说这荒凉的地方，寸草不生，哪会有什么人居住。前面大军开过，一般的百姓恐怕躲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大着胆子跟在后面。我觉得必有蹊跷。”
陈战笑道：“大人考虑得极是，不过大人可能不知道，这附近确实住着不少蛮子，他们大多都是从北蛮逃出来的奴隶，也有的是中原人和北蛮生下的混血蛮子，不敢回北蛮，也没办法进中原。只能聚集在这关外之地，靠着打猎和洗劫过往商人为生。王将军围剿了他们好几次，可惜每次都没能斩草除根。这些蛮子躲过一阵就又偷偷摸摸的跑回来。这次抓住的几个小贼，大概是想探探风头。”
赵明明瞟了一眼王灵姬，他微微点头，示意陈战说的是实话。赵明明见状也就不再多问，免得像是怀疑陈战似的。她点点头，正想关上车窗，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顿时有点激动。
她不是一直发愁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私兵嘛，像这种既不能容于北蛮，又不能被中原接受的穷苦人，岂不是最好的选择？要是能成功收服，不说战斗力，最起码忠诚度没问题啊。想到此处，赵明明试探地问陈战：“大概有多少这种……呃，蛮子？”
陈战想了想，回答道：“这个属下就不太清楚了，要不属下去拷问一番？”
赵明明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你去把那几个人带上来，我想自己问问。”
这个要求显然让陈战感到有些迷惑，他并没想到赵明明打的是收小弟的主意，而以为是身份高贵公主殿下无聊时候的心血来潮。而他也乐于满足赵明明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乐趣，转头对身边的士兵说：“去把那几个人带上来。”
王灵姬却非常不满赵明明的突发奇想，摇着头道：“姐姐，这种卑贱的人，看一下都嫌脏了眼睛。万一他们心怀不轨，伤了你怎么办。”
赵明明好笑道：“这里这么多的人围着，对方哪怕有三头六臂也没法伤我啊。放心，我就是好奇，随便看看。”
说话间，士兵们果然已经把几个冷得瑟瑟发抖的人拖了过来，一脚踹在他们的腿弯处，强迫他们跪下。赵明明见他们的头发虽然已经脏得不行，还是能明显看出和中原人大不一样，不仅有个金发，还有两个自然卷。赵明明觉得刷脸的时刻终于到了，努力地做出温和善良的圣母表情，低下头轻声细语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然而这些人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对她的美貌惊为天人，实际上他们连头都不敢抬，趴在地上抖得跟筛子似的。倒是押着他们的那些士兵一个个面红耳赤，目瞪口呆。为首的那个队长为了讨好赵明明，粗暴地抓住其中那个金毛的头发，强迫他抬头，呵斥道：“我们大人问话，还不赶紧回答！”
那人脸上脏得要命，连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而且他已经快被吓尿了，一边哭着，一边呜噜呜噜地说着赵明明听不懂的话。赵明明觉得那听着有点像俄语……
“你们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
赵明明茫然地问，众人一起摇头。倒是王灵姬犹豫地说：“我稍微能听懂一点，他好像就是在求饶，求不要杀了他，他家里还有两个孩子。”
顿时赵明明眼中王灵姬的形象高大起来——没想到这还是个外语人才啊！
“你懂俄……不，罗刹语？”
王灵姬见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顿时又娇羞不胜，扯着手帕不好意思地道：“小时候父亲曾经有过一个北蛮的姬妾，我没事跟着她学了一阵罗刹话。”
“那你问问，他们有多少人？”
王灵姬皱了皱鼻子，对这些个脏兮兮的家伙充满了厌恶，但他还是翻译了赵明明的问题，耐心听那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后，转头道：“没多少人，大概就三十来个吧，而且还基本都是些老人和小孩子。他说他们和那些强盗不是一路的，今天原本是出来打猎，见到这么多士兵，害怕是来剿灭他们，才跟着想一探究竟。”
赵明明一听顿时就没了兴趣，先不管这几个人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语言都不通还玩什么，难道她还得给他们配置个翻译吗。她看这些人手上全是老茧擦伤，脸上长满冻疮，确实也不像是探子，挥挥手，示意放他们离开。
那几个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隐隐约约感到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本以为死定了，却逃过一劫，感激涕零的给她连连磕头，还有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小孩子哭得一脸都是鼻涕，很快就被冻成了冰渣。赵明明看着也觉得心里怪不好受的。
她觉得自己倒霉，其实世界上比她不幸的人太多了。
想到这些人这么可怜，她本想给些钱，好让他们撑过冬天。可是转念一想，这种地方钱有毛用。她想了想，对陈战说：“我们还有多出来的粮食吧，给他们一点可以吗。”
陈战早就不耐烦了，闻言后立刻道：“去拿几袋粮食给他们。”
他们出发时王清玄以赔罪为理由给了足够五千人吃两个月的粮草，倒也不在乎施舍个几袋。很快这个命令就得到了执行，那几个人傻乎乎的抱着装粮食面粉的口袋，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赵明明涌起了一股怜悯之意，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正想下令继续前进，忽然看见那个男孩身上的衣服破得可怜，冻得连嘴唇都乌了，便顺手把放在一边那件斗篷从车窗递出去，示意士兵给他披上。
“早点回去吧。”
她对那个一脸茫然的孩子说，笑了一下。
队伍又开始慢慢前行，留下那几个人跪在雪地里跪谢不止。走了好一阵赵明明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已经变成小黑点的人还没有离开，似乎在目送她远去。不过很快随着一个拐弯，他们就消失在了茫茫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