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致远望着姚御女乘坐着自己的腰舆回去了,她抬头望望天,天色还正好,就一路散步回宫了,路上的宫女太监见了她都诚惶诚恐地纷纷行礼。四月,翩飞的柳絮不断在宫中游荡着,她一向最不喜欢这无根飘零的柳絮,厌烦地摆摆手挥去。
走了一路,她也想了一路,过了约小半个时辰才走回宁泊殿。身后的小太监也按照郁致的吩咐将姚宝林的腰舆抬回了宁泊殿,放在庭院中央。文睿和刑五福迎出来了,见这么大个烂腰舆摊在院子里,知道肯定有事,如熙便将事情经过前后细细说与宫里人听了。
宫里人都明白了了,郁致往一旁的石墩上一座,指着那腰舆说道:“你们谁能看出这腰舆有什么问题。”
刑五福的病还没好全,走路还不时“咳咳”两声。他走到腰舆一旁,先是拿着切口仔细瞧瞧,比对了一下两半木头的纹路,又与腰舆其他部位的木头对照了。查看了半天,他走过来回道:“娘娘,这腰舆不仅底下断掉的横梁是潮的,其他部位也发潮了。这腰舆已经是霉掉的,所以万万坐不得人。小的入宫前,父亲家里是做木匠的,所以这点木工活还能瞧出个高低来。”
郁致让银瓶给他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刑五福谢过坐了下来。她又问他道:“今日我查这木头的时候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但闻味道就闻到不妥,难道姚宝林一直坐这腰舆都没有察觉吗?”
“这腰舆的木头已经受潮一段时间,应该是不能坐在上面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姚宝林今日一定是头一回,要不早就已经摔着了。”
如熙也是个心细的,蹲在一旁查看那腰舆,半响回了一句:“难道是别人换了腰舆的?可这发潮的腰舆哪里有?又怎么会换进去绫绮殿呢?”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按说这冬日刚过,年年这个时候倒是都会有几座腰舆或车辇发了潮,但司舆司日日都检查着,只要是发现了马上就会替换新的。这姚宝林不知是不是真的运气不好,赶上司舆司偷懒懈怠了。”
刑五福说道。
巧合?郁致摇摇头,这宫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巧合二字,此事定不会这么简单。这几日姚宝林常去紫宸殿给皇上唱戏听,她总会坐腰舆是宫内人人都知道的事。哪里就这么巧了,今日头回坐这换的腰舆就摔了。
她低头瞧了瞧那烂腰舆,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个思路来,这时候外面守门的小太监进来回报,说皇上记挂着她的腰舆给了姚宝林用,现在出门定是不方便。皇上特意赐了一座车辇来给宁泊殿使用,现在已经停在外面了。
“知道了。”她起身拨了拨飘在肩头的柳絮,对文睿和如熙说:“你们两个心都细,都是极有主意的,明日一早,咱们一起走一趟尚寝局。亏得梓嫣身在那里,这一回,她可要帮上大忙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来梳洗了,刑五福着小太监将新的车辇拉到门口候着。这车辇是入了妃位嫔位的主子娘娘才能乘坐的,车身虽然比皇上、太后和皇后乘坐的龙辇、凤辇要低上一头,色彩和装饰上也要黯淡许多,但毕竟比嫔位以下的矮小腰舆要更有架势。
登上高高车辇坐下来,听着两边轮子“吱吱呀呀”地转着。车辇路过的六宫各处,低头一瞧,所有宫人无不屈膝垂目行礼请安。她坐在车里一面晃悠着,一面想,宫里的女子用命来挣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刻吧。可谁能想到,如果一旦没有观众瞧着,嫉妒着,羡慕着,一个人坐在这空荡荡的车辇上,又要演给谁看呢。
走了一会,她低头见文睿脚步走得有些慢,都有些跟不上车子了。这文睿姐在家的时候一向不常出门远足,她心里不忍,便要拉了她上来同坐。
文睿一抬头,微微一笑:“姑娘心意我懂,咱们在自己宫里没大没小不打紧,这外面人多眼杂,还是注意些好。”
还是文睿姐稳重,郁致知道她说的有理,就让车夫行的慢些,好让她跟上。车辇徐徐前进,路过了承欢殿,走到长安殿附近,远远看到岑御女和宋捷仪两人在慢慢悠悠地游园子。她侧过头心想,要是你们识相,就绕路走,别让我看到你们晦气。
岂知那岑御女竟然拉着宋捷仪过来,车辇一停,岑御女带头满脸堆笑请安道:“参见郁美人。臣妾许久没有给娘娘请安,怕娘娘照顾圣体作息繁忙,娘娘请勿怪罪。”
宋捷仪在一旁也不情不愿地说道:“参见娘娘。”
郁致坐在车上心里念叨,你要是不来我才谢天谢地呢,但这心思也只能藏严实了,嘴上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岑御女走上前来,满脸带笑说道:“近日事多,妹妹只恨没有多和娘娘亲近亲近,想当初在承香殿,妹妹还送过姐姐一块亲手绣得手帕,不知姐姐还记不记这份姐妹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