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了寅时初刻,林熙便因着这些年的习惯到点的醒了只是醒了之后她却有些茫然,毕竟夫婿尚未有功名在身,更无官爵,又不用应卯上朝,倒不必她这般早起,可人都醒了,总不能闭上眼再睡回笼觉啊?但起吧,身上还搭着他的胳膊,侧间还靠着他的身子,热乎乎的一份亲近,她若起来必是会扰醒他的,倒因此叫林熙犯难。
正在内心纠结时,猛然身侧的人身子一个急抽剧烈的咳嗽起来,那排山倒海的咳嗽把林熙吓了一跳,下一息人已赶紧的坐了起来,急忙的把他的身子反侧过去给他拍背。
拍了好几下,谢慎严那一串咳嗽总算缓和了过去,人侧过来时,林熙已手脚麻利的给他捧了钵盂,带他清口后,又下床给倒了茶水,伺候着他彻底缓和下去了,人才缩回了床边,而此时她身上早已冷了。
“进来暖暖!”谢慎严捞着被子给她裹上,林熙顺势的挪回了床上,两人四目一对,林熙垂了眼皮子,谢慎严倒凑她近了些,依旧是裹着被子的那般抱拥着她:“你倒是麻利,竟什么都备好了,手脚利落不比丫头们差,可就是凉着了不是?瞧这冷劲,这万一冻坏了,后日回门的时候丈母娘寻我的麻烦可怎生是好?”
林熙的嘴角微微一抽:“只是一下而已,怎生就冻坏了?”
谢慎严嘴角勾了笑:“屋里有下人,日后像这种情况,你招呼下人来就是了,不必自己来的。”
林熙眨眨眼睛:“你是我的夫君,难过之时,我抬手便可相助为何一定要等下人来?难道,这是规矩?”
谢慎严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柔色,冲她笑笑:“这倒不是规矩,是怕你冻着啊何况都是下人的活路,怕你不知该如何,只是没成想,你倒也熟。”
“其实我尚在家里的时候听到娘说你的身子不好伤肺咳嗽,便问了些似这等情况该注意的,彼时我祖母说起过我祖父病重的那会儿,总是半夜里咳嗽一阵子,她伺候过便是知道,也就说于了我,叫备着。”
“难为老太太还指点着不过,也就今日里劳你折腾了,日后我都宿在书房的,就算惊咳也有下人照应,倒不必夫人这般体贴了。”
林熙闻言一时也不知应说什么,而谢慎严此时张口扬声:“几时了?”
他声音挺大,但这么一问也叫林熙诧异,偏这个时候外面已有了回答的声音:“回四爷的话这会已是寅时二刻了!”
这答话一传进来,立时让林熙往被窝里缩了脑袋,她这会儿总算明白谢慎严为什么口口声声地说什么都交给下人敢情这新婚夜的外面也都守着丫头呢!而她偏生糊涂,自以为是洞房之夜外面无人听床以至于连伺候的都缺了。
她这个样子,落在谢慎严的眼里,换的他浅浅一笑,但随即他已坐正了身子,也不抱拥着林熙,直朝外扬声一句:“进来伺候我更衣吧!”
随即门扉吱呀,一溜的丫头们便是捧着水盆面巾,衣裳冠带的鱼贯而入,这让偷眼瞧看的林熙内心不由的谢了叶嬷嬷一把毕竟她当年被八人伺候的时候,尚还觉得摆谱,而现在看着进来的八个丫头,她才明白这是正当的侯门排场。
丫头们一进来,偷眼瞧看的林熙便十分自觉的起身掀被,侧坐伸手由着她们穿戴丝毫不见生怯,几个丫头见状也伺候的十分自然…待到她衣裳穿戴好了,发丝只是轻轻一绾,便有丫头蹲在身前给她穿好了鞋子,继而送上水盆净手后,再有丫头们捧着衣冠上前—该林熙这个新婚妇人伺候自己的夫婿更衣了。
这是必然的一道仪程,就同敬茶一般,内里的意义为重。
当下林熙冲着谢慎严声音轻柔:“熙儿伺候夫君更衣。”
谢慎严应声掀开了被子,林熙便亲自动手顺着衣服的摆放拿来给谢慎严穿戴,而谢慎严到底体贴,知道自己个儿高,基本就坐在那里由着她给穿戴,而倒了裤子这些的时候,他便不做声的从林熙手里直接拿了过去自己穿戴,倒叫屋内的几个丫头都瞧看的出自己的少爷对这位少奶奶的呵护。
待到谢慎严穿戴整齐,由林熙伺候着洗漱之后,他这才去了妆台前,由着丫头给束发,林熙这才开始净面洗漱,待她拾掇好了,谢慎严也梳好了头发,冲她轻声言语:“你且拾掇着,我去书房晨读片刻,稍带时候差不多的时候再来叫你一同去敬茶。”
林熙点点头:“好。”
当下谢慎严出去了,屋内的丫头一路就跟出去了六个,只剩下两个,一个收拾床铺,一个则清着妆台,当他人出了喜院往自己院落的书房去时,夏荷,花妈妈带着四喜五福和见平见安也替换了进来伺候,那两个丫头也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姑娘昨晚睡的可好?”梳头的时候花妈妈就在旁一面打量一面闻讯,毕竟姑爷的憔悴她们都是看得见的。
“挺好的。”林熙轻声询问:“花妈妈,昨个夜里,这屋外一直都守着人的吗?”
“是,我们出来后,便依规矩的守着,可到了戌时的时候,谢家府上来了人,就是一道,到了子时的时候他们倒叫我们歇着,他们守着,这大府上的规矩还真和我们不同的,咱们值夜的,也不过是宿在隔壁的梢间里听声得唤罢了,他们却是压根就不睡的,完全立在当口,而且还不是听声就进,早上姑爷咳嗽起来,外面的丫头婆子水盆什么的都备好了却不进去,你说奇不奇怪?”
“侯府上的规矩重,想来主子们不言语,不到万不得已,就是丫头们操心,也是不能自入的,花妈妈,你给咱们来的人全数打招呼,务必细细留心侯府上的丫头仆役是怎样的早早的把规矩学下来,莫叫人看了咱们的笑话。”林熙当即吩咐,花妈妈应声,这边夏荷已经给林熙盘好了发髻一面扎簪固发一面言语:“姑娘叫我打听的,也有了些眉目。”
“是怎样的?”
“侯府上以礼为重,晨昏定省的,侯爷处是逢五见十,小附院内,则是封三见倍的去,时辰上基本都是在卯初时分之前就成…当然也有不同的,似大房府上的,因着一来大老爷是长子,二来大老爷还要上朝的,便是大太太再送发了大老爷出府后就得过去,据说她人是寅正之时就得侯在那里的。”
林熙闻言点点头:“她是长房长媳,将来夫婿入替,得荫封的…她自是得规矩齐全,不能有差,早些是对的…至于你刚才说的时候,看起来和咱们府上差不到太多,只是相较密集些,夏荷,你回头把丫头们当值的日子排建出来,以后什么都早早的备好,寅时刚到便喊我起吧!”
“姑娘不必这么早的啊,明日之后您和姑爷不必住在一处,又不用伺候他更衣洗漱的,就是睡到寅初三刻都是来得及的…我问仔细了的,似您这孙媳妇的辈,卯正三刻前到了就成!”
林熙闻言冲她一笑:“你疼我,也得分分地方,这是谢家,是侯府…是我的婆家可不是我的娘家,什么都还能由着我啊?纵然规矩上我可以懒赖着些,可那不是打自己的耳光丢自己的脸吗?我还是早点起来打点的好,诶,可有问清楚我公婆的作息习惯以及你们姑爷的吗?”
“问了,姑娘要当十全妇人,这些奴婢要是不问清楚不就成罪人了!”夏荷说着打开了手边的首饰匣子,一边挑首饰对着镜子给林熙扎带比划一边口中快速言语:“三老爷好晨读,每日里寅时便起了,不过他起了也是去书房里读书,三太太并不伺候,待到寅时三刻她才起来洗漱梳妆,寅正二刻才和三老爷一道去老侯爷处行礼,几乎都是在寅正三刻的时候了。
“那倒也算卡着卯初前了,那他呢?”
“姑爷随了三老爷了,每日寅时二刻便会醒的,起来晨读呢!”
林熙点点头:“看来我说寅时起来便是对的,把话传下去,以后就这个时候叫我吧!”
“可是姑娘你起这么早又能做什么?晨昏定省可早着去了,姑爷和你是分宿的,你真没必要……”
“这几年我能偷懒,那日后呢?迟早我们都是要住到一起去的,何况,我一个新入门的小媳妇,没道理夫婿起了我还躺着,就算婆母能如此,那也是她不是我,我可不想被人诟病念叨!知道了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