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陈氏的招呼,三个人全是按照陈氏的理由对外言语昨夜的未归,至于挨打的事,也就自己身边最近亲伺候的知道,因为碍着主子的脸面,只要不是心里有盘算的,谁会张嘴去说呢?
是以,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林悠自那日后,人老实许多,隔三差五的也会到林熙的硕人居来玩一阵子,有时林熙也会去她那边坐坐,随着日子递进,两人之间姐妹情感日渐加深,和之前两人那种半冷不近的关系,相差极大,着实让陈氏欣慰,让叶嬷嬷也对林悠有了一些好感。
转眼一个月过去,惴惴不安的陈氏,见庄、孙两家都没什么动静,这才总算是放了心,加之林昌回来,表示三皇子聪敏好学,对他这个侍讲也十分客气,很是有礼,便相信这件事就此过去,也便不再每日都往佛堂里跑,祈祷个没完了。
日子一进了五月,天便热了起来,林岚和珍姨娘各自的禁足时间也到了,一个搬回了自己的院落,每日里都乖乖的前来给陈氏请安,以求能得到林昌的怜惜,再复昔日的恩宠;一个成日里读书进学,日日到父亲的书房前来请教问题,忙着挽回父女之间的情分,登时因着消停而舒服了三个月的陈氏,再度因着这母女俩的举动开始防范起来。
只是再防范,也架不住自己老爷们那颗怜香惜弱的心,尽管林昌一而再再而三的认识到珍姨娘的不安分。可到底眼泪一落,再病若西施那般楚楚,这人就管不住脚,还是去了珍姨娘的院子里歇着去了。
珍姨娘一面认错,一面喟叹自己的一时糊涂是太想给岚儿觅得一个好归宿。一次次的强调她可以因为爱情做妾。而不能委屈了他们的爱情结晶。于是读了很多书,把自己当圣人的林昌,在对爱情的向往与炙热里,很快就原谅了珍姨娘。
当他连续三日留宿在珍姨娘处时,林府内,往昔那种暗自斗法的气氛也隐隐回归。
陈氏心中不快,暗恼老爷糊涂,可有些话又说不得,忍不住去了林老太太跟前相诉。期望着婆母能给老爷提点一二,以求林昌别再着了香珍的道。
林老太太闻听后,叹息林昌糊涂。却也不好立刻把儿子寻来教育,免得显出是陈氏告状,伤了夫妻情分,两人一合计。陈氏生生的隐忍了几天,随后拉了面大旗,说要去寺庙里进香为家人祈福,便于这天早上带着林悠一道出门进香去了。
其实她本意是想把自己生的三个孩子都带上,可长桓不能拉了功课,熙儿也得嬷嬷教诲,人家嬷嬷不放人,最后只能拉了林悠陪着,免得自己一个。
从章妈妈处知晓内情的秦照家的,在梢间外同花妈妈,诉着这些,继而两人同仇敌忾的恶骂香珍。
林熙歪在竹制躺椅上听的真切,便知道母亲这些日子过得并不顺畅,不由内心轻叹着妾这个等级的存在,永远都是正室内心的刺。
惶惶中,不觉想到了谢慎严,思及他那俊俏的皮囊和谢家的身份,又蹙了眉。
从他的相貌来看,只怕将来与我成婚的那位,皮相应该不会太差,最最重要的是,侯府高门,人丁兴旺乃是大事,少不得通房妾侍,这人数只怕不老少,只怕将来我也少不得与母亲这般要与妾侍们争斗的。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却也深深的感觉到一种无奈。
她不是没和妾侍对上过,嫁给康正隆不到一年,她对上的是两个通房,外加一个外室。通房一个是年少时就随了他的,一个是及冠时塞入房的,两个都在她进门前,她发不了话,也实在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实在太常见,只是那个外室,叫她结结实实的伤了心,她不止一次的想冲去打死那个外室,只是好歹她还有点理智,知道那样做的话,她得赔命,这才咬着牙忍下,原打算找机会收拾那个贱人,只是还没等她收拾人家,她倒反被收拾了。
想起昔日的窝囊,林熙越发的憋屈,丢了手里的书卷,起了身,出屋。
“七姑娘怎么出来了?莫不是我们吵着了你?”花妈妈出言问询,临近午饭前这段时间,林熙向来都是在屋里歪一阵子的。
“没有,只是想起有处不解的,想去嬷嬷那边解惑,你们这里聊着吧,用不着陪我。”说罢自己出屋朝着叶嬷嬷的房里去。
“嬷嬷,熙儿找您说说话。”到了门口,林熙言语,屋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应声,林熙这才进去。
院里丫头婆子的不少,林老太太也给了她人伺候,只是叶嬷嬷不大用她们,除了自己和厨娘董氏凑在一起,很少指使人,所以此时她门口连个听侯的也没。
“怎么了?屋里闷着了吗?”叶嬷嬷手里拿着团布子擦着一块玉佩,只瞥了她一眼,便幽幽的问话。
“嗯,心里憋的慌。”林熙应着声,就坐去了叶嬷嬷身边,亲近的如同她是自己的奶母一般。
“因为哪一桩?”叶嬷嬷头都不抬。
“嬷嬷,您说,这男人日后是不是都要纳妾的?”
叶嬷嬷一顿,嘴角上扬:“怕了?”
林熙点头:“怕了,看着娘日复一日的和那边斗着,这心里就不舒服。”
叶嬷嬷把手里的玉佩放在了桌子上,一边动手拨弄一边言语:“不舒服是因为在乎,在乎是因为看重,倘若那是个与你不想干的,你不那么看重,又会有几多不舒服?”
林熙抬眼:“那嬷嬷的意思,岂不是要对自己的夫婿无情了?”
叶嬷嬷看向了她:“错了,对自己的夫婿怎可无情呢?不但不能无情还要有情。且,情深意重,但你得,无心!”
林熙闻言一时怔住,叶嬷嬷去指指手边的茶壶:“在男人眼里。他便是这个茶壶。得陪这么多杯子。少了就觉得不痛快,往小,往个人心思上说,他求的是欲,求的是满足所需,要一份心的补偿,可往场面上,往大了说,从人丁兴旺开枝散叶上论起。堂皇得你不能说半个不字。你若把心交出去,里面装满了他,自然而然的。你在乎,你伤心,你难过,那你这日子能过的舒心吗?日日斗着都是小事。只自己熬心熬骨,熬到他整不动的那天,才能到头,才算熬到了个圆满,这是何苦呢?还不如把自己的心锁好,守好,他就是满堂娇,你也伤不着,痛不着,由他折腾去,你自是你的侯爷夫人,权贵奶奶,谁也伤不着你的脸,你的心,谁也顶不得你半句嘴去。”
“可这就是幸福了吗?”
“幸福?”叶嬷嬷冲着林熙笑了起来:“你告诉我,幸福是什么?”
林熙眨眨眼:“是高兴,是快乐吧?”
叶嬷嬷摇摇头:“有的时候幸福里也有痛的。”
林熙蹙眉,有些不解,而叶嬷嬷自顾自地说到:“幸福就是自得安乐,幸福就是你的未来握在你的手里。”
“我的未来握在我的手里?”林熙一时有些不能体会,打上一辈子,她学的便是三纲五常,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丧偶从子,更是她思想里根深蒂固的东西,包括嫁人也无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时有她自己的选择了?这话实在叫她诧异:未来,我能自己选择吗?
看着林熙那诧异的表情,叶嬷嬷伸手摸摸她的耳发:“我不是要你任性而为,更不是要你对抗父母,我是想告诉你,被人摆布当作偶人,奔劳于妻妾之间,这可不是你捏着自己的未来。似你母亲那般,一辈子都在丈夫和妾侍的夹缝里转,伤心,流泪,愤恨,她的未来完全不在她的手里,在你爹的手里,在对手的手里,不是吗?”
林熙挑眉眨眼:“您的意思是……”
“回到我之前的话,锁住你的心,看淡很多东西,你便能处事不慌,宠辱不惊,你便能淡泊平静,掌控你的未来。想想吧,妾侍扰不动你的情绪,夫婿伤不到你的心,你便不会活在夹缝里,你只消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侯爷夫人,不从的整治收压,听话的,赏她恩赐,用你的柔情让你的夫婿知道,你是最温柔体贴的,用你的礼仪手段,让婆家的人知道你是最贤惠识大体的,让外面的,圈子里的人,人人都赞你一声好,那个时候,你便到了一个高度,你的夫婿也得做你手中的棋子,把他的未来拴在你这里,至于那些妾室,哼,不过都是等着看你恩赐的蝼蚁罢了。”
林熙傻呆呆的看着叶嬷嬷:这样的话,可完全就是颠覆!
是的,颠覆!这个社会,女人永远都是男人的附属品,活在男人的阴影之下,因为他们是钱银的来源,是生活是家庭的顶梁柱,谁会想着把男人踩在脚下?就算你可以厌恶他的肮脏,可以厌恶他的好色,但最终也会是希冀着遇上一个良人,渴求他的关爱,日复一日的在心中念着那句话:“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