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被何欢问得懵住了,不自觉点点头,又补充道:“三爷具体怎么说的,小的没有亲耳听到,但这确实是三爷下的命令。何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何欢摇头,转身暗暗吁一口气。谢三公布沈经纶被赵翼所擒,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无论沈经纶说了什么,都是赵翼逼他的,他所言都是违心之语。
早前她满心仇恨,一心只想揭露沈经纶的真面目,可他在蓟州经营十年,是人人称颂的君子,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呢!相反的,把沈经纶塑造成受害者,才是上上策。
这会儿沈经纶一定正两面为难吧?若他证明自己并没有被赵翼控制,就等于承认他是反贼,谢三完全可以装无辜,质问他为何勾结反贼。若他什么都不说,谢三大可以打着营救沈经纶的名号,激励崇拜沈经纶的人对付他。这就等于谢三利用了沈经纶积攒十年的名望。
不知道为什么,这十天来萦绕在何欢眼前的云雾突然散开了。她恨沈经纶,她后悔曾嫁给他,她封闭自己,禁锢自己,又有什么用呢?她要做的是找回儿子,她不能在这时候让谢三担心。
外面正在打仗,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不懂得什么民族大义,但倭贼杀了那么多百姓,其中还包括她的父亲,她不能上阵杀敌,也绝不能成为累赘。
想明白了这些,何欢去松洲城走了一圈,又问了长安城外的情况。她不知道谢三有什么计划,但她亲眼所见,他是民心所向。她相信他一定能赢的。
时间如指间的沙子,在不经意间便流逝了。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迎来了秋收季节。
这一个多月,何欢一次都没见到谢三,她也没见到陶氏、何靖等人,她只知道周副将把他们安置在蓟州城的某个宅院,负责守卫蓟州城的林捕头会照顾他们。
这一日,何欢正如往常一样在廊下做针线,长安突然对她说,曹姨娘透过林捕头传话,问她可不可以过来探望她。
何欢以为何家有事,忙不迭应了。两天后的傍晚,当她看到曹氏,她几乎认不出她。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曹氏黑了也瘦了,人却精神了。她穿着褐色的粗布衣裳,手上戴着袖套,胸前系着围裙,俨然刚刚从地里回来的农妇。
“曹姨娘,你这是……”何欢不解。何家的田地早没了,再说她一直觉得,曹氏虽没什么坏心,但她一向好吃懒做,根本不像会下田的人。
曹氏笑了笑,拍了拍袖套上的灰尘,回道:“大小姐,这两日我正在松洲城外割稻谷,所以就想顺道过来探望您。”
“割稻谷?”何欢愈加诧异。
“大小姐还不知道吧,现在男人们都去打倭贼了,但田里的稻谷总要有人收拾。早前虽然遭了涝灾,但能收一点是一点呗。我听说衙门组织大伙去割稻谷,就去报名了,挣个三餐。再说,有衙差官兵保护着,也不怕遇到贼人。”
何欢第一次看到,曹氏的眼睛是亮的。他试探着说:“其实我已经在想我们以后的营生了,你不需要……”
“大伙儿哪是为了衙门给的三餐,不过是想做些事情罢了。我们今天还在地里说呢,若是谢三爷愿意收女兵,我们也愿意去打仗的。倭贼杀了我的父亲,我的两个兄长,我若是能杀掉三个倭贼,就算是赔上性命,也赚到了。”
何欢只知道,百姓们众志成城,却没料到曹氏也如此积极,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接话。
曹氏小心翼翼看一眼何欢,一边拿出何靖写给何欢的书信,一边又道:“大小姐,你都不知道,大太太平日最恨官府的人了,如今也在家里做针线呢。很多人家都做了鞋子,袜子送去衙门,只盼着能够早些打胜仗。”
何欢轻轻“嗯”了一声,赶忙藏起了针线篮子中的男式鞋子,问道:“曹姨娘,你除了替靖弟送信,可有其他的事?”
“其实就是过来看看您。”曹氏眼神闪躲,不自然地低下头,
“怎么了?”何欢侧目。
“没有,真的没事。”曹氏连连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