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坠子?”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垂,那里挂着一副绿松石的耳坠,是尔雅当初送给我的。
“在下愿意出高价购买。”
“这个不值钱的,只是普通料子。”
“在下愿意出高价购买。”
我摇头,虽然爱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况且我更珍视尔雅对我情意,她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我,我怎能轻易售予他人。
周牧不知是不是看透我的心思,从扶桑树下挖出一个琉璃匣子,一只莹润的白玉簪子静静地躺在匣子里,簪子款式特别,镂空的银线在簪子上蜿蜒开去,细细密密的包裹着簪头,素雅却不失精致。委实是费了一番心思。但我仍旧摇头。
周牧隔着琉璃匣子轻抚玉簪,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涌。
“你且听完这段故事再做定夺。
大约是三年前有个年少轻狂的小子为了得到家里的认可,不惜跑到世仇家族去暗杀他们的族长。他自负武功高绝智谋无双,制定一套计划之后便悄悄潜入世仇府邸,世仇家族人丁兴旺,高手如云。他甫一潜入便察觉有异,却不肯服输,一改再改行动计划,硬是拼得遍体鳞伤终于找到世仇族长,但已无力较量。就在家丁重重包围之下,他绝望了,因为纵然他孤注一掷却再也换不来家人的认可。就在他打算玉石俱焚时,无意间他扫到花丛里一个匍匐在地的小孩,一双眼睛像极了自己。他杀出一条血路,渐渐靠近了小孩,小孩并不怕他,反倒是有跃跃欲试地兴奋。趁家丁不注意,小孩一跃而出加入战斗,他这才看清小孩身形单薄消瘦,莫说是打斗,只怕舞剑都困难。
小孩冲过来,一招之间他就擒住小孩,他的剑抵着小孩的脖子,小孩的脊背贴着他的胸口。小孩在世仇家族中地位显然不低,家丁们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族长去而复返,同来的是一个妇人,众家丁让开一条道,他终于看清了那个族长的真面目,小孩看到来人,身子竟然簌簌发抖。
妇人见到小孩便软倒在地,求族长救人。族长不语,过了许久才挥手散去家丁。他不放心,便挟持了小孩。他带着小孩一路疾行,即将逃出世仇家族势力范围之时,小孩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对着他粲然而笑,说他不是坏人,因为他的神情很像他的哥哥,可是他已经很多年没见哥哥了。他这才知道,小孩并不是逞能好斗,反倒是为了帮他脱了险境。他放走了小孩,只是牢牢记住了他的面容。
一年后,他故地重游,此番不为刺杀,不过闲暇临时起意。未想到,他又遇到小孩,不过这次她作女子装扮,稚嫩的面颊上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她看着他,问,他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后来又有许多次,他同小孩重逢,他们渐渐相熟,他送她一副耳坠一只玉簪,许诺给她最长久的陪伴。然而,造化弄人,命运看似向着同一个交点汇聚,却抵不过突如其来的变故,分崩离析只在一瞬,往日的情谊在命运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带着不可辜负的使命离开,待日后再找到她时,只剩下一个碎了一地簪子。”
周牧看着我,实际上是盯着耳坠子,深情款款。
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想到这小子难怪敢做琉璃生意,原来主意早已打到人家公主身上了。嘿,胆子也忒肥了!
“烦请姑娘将这耳坠归还在下。”
虽是尔雅送我,但当时我并不知这其中曲折,现在既已知晓,自然应当物归原主。我干笑几声,麻利的取下耳坠交还给他。
他微微颔首,将琉璃盒子交给我:“希望夏姑娘能帮在下将这只簪子交给小雅。”
君子当成人之美,但我并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尔雅,生怕耽误他的事,于是只好实话实说。
周牧并不介意,只是有些感伤:“该见到时,自然能见到。”
我只得收好匣子,估摸着应当没什么事了,便向周牧告辞,周牧唤来带我来的男子送我出去。就在我将将跨出院门时,周牧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过去的不管是对是错,毕竟都过去了,人的一生很长,最抵不过的还是时间,最经受不住的还是变故,纵然时间会消磨掉虚情假意,但真心却经不住变故,你且好自为之。”
一路上浑浑噩噩,不知他何为虚情假意,何为真心,何谓变故,却忍不住反复思量他的话外之意。
找到古董师伯时天已黑透,他一个人坐在茶肆里,也不知在考虑什么,神情并不是太好。我像师伯认错,他不理我,害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最后老老实实地低头站在他身后,直到茶肆打烊,师伯才不得不起身离开,这才瞧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