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盛正用膳,手上拿着筷子,听着这话时操起筷子就往如意头上抽,怒道道:“我怎么会收了你这样个蠢东西。如今李庶人算什么东西?便是给她一条命,也翻不过身了,踩死她有甚好处?!没有!娘娘何苦惹这眼!”如意叫昌盛打得疼,缩着头道:“娘娘不亲去告诉也就完了,还不许人去说哩。”昌盛冷笑道:“这才是宸妃娘娘呢!”
李庶人如今活着,且活受罪哩。她被废是因巫蛊,是绝不可能翻身,留着人受苦,还能搏个良善的名头,何乐不为。若是连这些也想不到,宸妃又怎么能短短四五年就从个小小采女做到如今的无冕之后,为着抬举她,圣上都新设了宸妃这个份位,可见宸妃手段了得,这会子宸妃保全李庶人,圣上多半儿又会怜惜宸妃了。
果然叫昌盛料个正着,乾元帝听着玉娘命封锁消息,就拉了玉娘的手道:“我怎么听着你不许人将李家阖家伏法的事告诉她知道?她往前那样对你,如今又想要你性命,你何苦怜惜人呢。”
在李演武没举发李源陷害沈如兰时,李媛一个掖庭废人死不死的,乾元帝全没放在心上,皇家不怕白养个人。且乾元帝也有他自家的心思,若不是当年看见那个所谓的罪证,他也不会疑心沈如兰衔恨因而通敌,将他们两人之间的隐秘传扬出去,也不会将沈家一门屠戮。固然沈如兰因此屈死,阿嫮更是可怜无辜,是以如今李家死剩李媛一个,在乾元帝看着也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便是这时李媛立时死了也不值当可惜。
玉娘看着乾元帝待李媛竟无半分夫妻情谊,心中愈发冰冷,脸上却依旧是往常的模样,缓声道:“妾哪里是怜惜她。妾是为着圣上呢。到底庶人曾与圣上有渊源,她若有个长短,知道的,是她自愧父母罪衍,无颜苟活;不知道的,倒要说圣上无情,不念昔日情分,倒是白白污了圣上圣明。”
乾元帝叫玉娘这几句说得倒是笑了,捏一捏玉娘素手:“傻孩子,做皇帝的哪有不被贬驳的,你何苦操这个心。”话虽这样,可看着玉娘肯替他周全,乾元帝又怎么能不喜欢。
只这时的乾元帝哪里想得到在他眼中温柔体贴的玉娘却是睚眦必报的阿嫮。固然阿嫮生而聪慧,却是心胸狭窄,最肯记恨,睚眦必报,性子甚至可以说得上刻毒。一旦恨起一个人来,必要毁了这人顶看重的。譬如玉娘对李家做的那些:李源一心要推李媛做这个皇后,玉娘便将李媛拉下后位;李源一心恋栈权位,她便叫李源一无所有;李源害她满门性命,她便要李源阖家的性命来偿,如今桩桩件件都做成了。
如今听着乾元帝为着他名声计,不肯为沈家昭雪,玉娘便将因儿女有些软化的心肠又硬了起来。乾元帝不同与李源,李源固然是国公,是皇后亲父,可他头上还有掌握着他身家性命的乾元帝,只消乾元帝动怒便好使李源一无所有。
虽以乾元帝如今对玉娘再无半分戒心,正如阿嫮当年所说,趁着乾元帝睡着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可以阿嫮的脾气,哪里肯这样便宜了乾元帝,必要乾元帝悔不当初,竟是尽改了原先的主意,另有了个盘算。
又说自乾元帝料理完了李家,过得半月,朝野上下就有上书,道是《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今后宫无主,长秋虚位,合该议立新后,以母仪天下,敬承宗庙。
乾元帝原想等着玉娘有孕,再册玉娘为后,也算师出有名。如今不断接着劝他立后的本章,也就顺水推舟,在某日朝会上道是:“宸妃婉顺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贵而不恃,谦而益光,四德兼备,法度在己,夙有奇表,宜加正位,卿等如何?”
乾元帝只以为他册玉娘为宸妃时,朝上虽也有些异言,到底还是顺从了,这回他要册玉娘为后,也一般能成。不想满朝上下,除着与承恩候一系来往密切的那些人,竟是反对的多。都说是宸妃虽有贤名,却是采女出身,更无子息,非要扶庶妃为正,莫非天下就没淑女了吗?
实在虽乾元帝从前有个皇后,可已废为庶人,且无子息,新后虽是继立,于元配也无甚差别了。倘或新后生个皇子,自是储君,未来的天子,是以满朝勋贵文武怎么肯将皇后之位白白让人,便是明知乾元帝宠爱宸妃也要争上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