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叫李源这一喝顿时将声收了,不敢再咒骂乾元帝,可一想着女儿所受的苦楚愈发地心如刀绞,一把扯着过来扶她的小唐氏哭得泪如雨下,又指了李源道:“都是你做的孽!报应!报应呀!”听着唐氏这话,李源把眉头紧皱,喝道:“你们夫人疯魔了,还扶进去!”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到得书房,李源屏退了房中等候的几位幕僚,独自坐在书桌后,注目看着双手,脸上也露出几分愁容来,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当真是错了吗?
护国公这一爵位传至李源这一辈之后原该降爵的,可这爵位是李源历代先祖拿性命一代代换回来的,李源自诩多才强干,如何甘心祖传的爵位在他这一辈上到头,一心要传承下去,恰好那时永兴帝为时为太子的乾元帝选太子妃。
李源有一幼女,也算是个美人,性子端正刚直,那性子若是做寻常人家的当家主母自能家宅平安,规规矩矩,可要做太子妃,乃至皇后,未必胜任。李源虽也知这些,可到底抗不过要将护国公这一爵位传下去的念头,暗中运作了,将李媛送到了永兴帝眼前。恰好永兴帝虽立了元后嫡子为太子,到底觉得这个儿子看着礼贤下士,平和明智,实则颇为任性,想要个性子方正些的儿媳妇,也免得东宫失序,瞧着李媛的性子顺眼,便立了李媛为太子妃。
只是李媛虽得永兴帝轻言,却与太子不大和睦,不过勉强维持个面子情,这还是瞧在永兴帝在的份上。更不妥的是,李媛数年太子妃生涯莫说儿子了,竟是女儿也没有一个。直至乾元帝践祚,便以此为由迟迟不立太子妃李媛为后,只立为贵妃。倒是那时的高贵妃,有儿子在手,又有乾元帝偏爱,仿佛能母以子贵。
若是叫高氏做了皇后,乃至太后,难道他们李家养大的女儿,原配嫡室从此要在一个军户女面前做小伏低吗?若是高氏之子做得皇帝,护国公的爵位只怕也保不住,李源如何不愁?
如今再瞧,也不知是不是天意作弄,西北党项与突厥作乱,乾元帝使李源与沈如兰各领一军出征,一路收复故土,最后与敌军决战时,李源就想着只要他这回立得头功还怕乾元帝不肯立女儿为后吗?又怕沈如兰抢了头功去,便以沈如兰妻子出身为把柄,逼得沈如兰暂时按兵不动,将先机让出。
哪晓得党项人有个军师了得,看破大殷两军不合,设下了埋伏,将李源的先头部队吞了。沈如兰看着不好,再出兵已晚了,是李源的长子,护国公世子李彰武已折在这一役,便是李源本身也受了重伤,渺了一目。
西北一役最终虽得最终得胜,沈如兰也因“贻误战机”得罪,叫乾元帝加罪降职,而李源父子却成了“有功之臣”,李媛也最终做得了皇后。只是李媛始终不得乾元帝欢心,这皇后做得,从前有高贵妃,如今有昭贤妃,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窥视着后位,如今更是形同被废。
李源这时回头再看,却是知道若是事情从头,他还会再送李媛去参选太子妃,若是再要踩着沈如兰一家子上,他也不会迟疑,只是他在昭贤妃进宫前就将她除去,不留后患。
而唐氏看着李源拂袖而行,气恨得几欲晕去。小唐氏唤了丫头过来,合力将唐氏扶进卧房,服侍她在牀上躺了,又把热茶来与唐氏吃。唐氏哪有心思吃,一手将热茶打翻在地,掐在小唐氏的手上,恨声道:“他们李家!他们李家!蠢的蠢,狠的狠,只可怜了我的女儿,如今生死都由不得她!”说着用力在小唐氏肩上拍了几下。
小唐氏吃痛,脸上一点子不敢露,还得劝道:“圣上不过是一时着恼,自有人为殿下鸣冤的,如今满朝哪个不知道宫务都在贤妃自己手上,她自己年轻不知道保养,如何怪得我们殿下呢?”
小唐氏倒是还有些话不敢与唐氏说,这回不过是乾元帝自家与昭贤妃闹脾气,闹得昭贤妃小产,他不舍得怪昭贤妃,不能怪自家,只好找个人出气,皇后从来不肯与昭贤妃和睦,又是名牌上该管事儿的,还不拿来头一个出气。这也是皇后自家不会处事,她是皇后呢,何必与个偏妃争宠?即昭贤妃得皇帝意,一面好好捧着,一面寻新人与她争持,如此两个都要奉承她,何乐不为,哪家子夫人太太不是这么做的?非要拿个阎王面孔对人,可不是将把柄送在人手上了。
唐氏听着小唐氏这话,只是摇手道:“你知道什么!”乾元帝这是迁怒,怪着李源不该上那一本,他不好明着降罪李源,只好拿李媛来出气,只怕这还是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