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听着陈淑妃的话,微微笑道:“依我大殷朝律法,皇子可有一正二侧三妃。”陈淑妃亦是明白人,只一听这话也就知道景和只肯将侧妃位给那位吴姑娘。
叫吴姑娘奉承了这些日子,她又有个有用的父亲,陈淑妃自然不讨厌她,也仅止于不讨厌罢了。且陈淑妃也明白若要景和日后内宅和谐,侧妃的出身就不能高过正妃,若是将正妃位给了吴大用的女儿,又往哪里去寻侧妃,难道真要从民间采选不成?民女哪儿来年的助力!只这样的事,便是他们与吴家都肯了,乾元帝那里未必肯答应。
陈淑妃迟疑地道:“你父皇哪里许不能答应。”景和听着陈淑妃这话,哈哈一笑,倾向陈淑妃,轻声道:“我们说不肯,她呢?”乾元帝待她可说是有求必应,只消她肯开口,乾元帝还能驳回吗。陈淑妃听言,想了想才道:“她不肯应承呢?”昭贤妃的性子何等狡诈狠毒,哪是当真能受胁迫的,正所谓打蛇不死必遭其反噬,只怕这里答应得好,一旦脱困立时就要反目。
景和垂目看着自家手掌,轻声道:“母妃先将她请了来再说。”陈淑妃将自家儿子上下仔细打量了回,迟疑地道:“好孩子,不是我不信你,只是那人也太狡猾了。”景和听着这话竟是一笑,眉眼潋滟:“谁说不是呢?”陈淑妃正喝茶,听着景和这句,再看景和面上神色,不由得手上一抖,大半盏都泼在了手上,将手背烫得通红。
又说乾元帝这里令赵腾与高鸿两个密查护国公,高鸿接着旨意,一时竟有些感叹。
自打景淳得罪,高贵妃失宠,高鸿已许久不曾领过要紧差事了,哪里晓得忽然就叫乾元帝启用,还是密查皇后之父。莫非圣上这是要对皇后下手?收罗得护国公的罪证,先将护国公定罪。罪臣之女何以忝居后位?便能以此废了皇后。而后再将昭贤妃扶上去?不然如何不用谢氏兄弟,倒要用他,他是高贵妃之兄。高贵妃与昭贤妃有夺宠之怨,有他在,便是查出李源有不法事,也不能有人说谢家为着后位罗织罪名。
再有,高贵妃也召见过徐氏,屏退了左右哭诉李皇后与陈淑妃之行事,倒是昭贤妃,虽有夺宠之怨,倒是没旁的过犯。若是由她坐上那个位置,一来报了景淳之仇,二则,新后为着她母仪天下的风范,也要宽待从前的妃嫔与诸庶子,贵妃母子的日子比之如今还要好过些。
高鸿自以为猜透了乾元帝用心,出得未央宫回到家中,立时使人将弟弟高鹏喊来,兄弟两个将幕僚都叫齐了,关起门来商量了好一会,便定准了主意,护国公传承百年,李源承袭护国公也有二三十年,不能一星半点过错也没有。便是真清白,圣上即要定罪,可还有个“行未显,意先有之”的罪名。
只他们兄弟虽拿定了主意,却愁到底正使是赵腾,凡事还要他定准。赵腾为人素来不苟言笑,未必肯做这样的事。不想那位寿山石听着,掂着稀疏的长髯一笑道:“两位东翁差矣。赵将军是哪位?手握神武营,圣上素来倚重信赖的心腹,若是圣上并无此意,何苦叫他?牛刀弑鸡矣。”这话一讲,倒是叫在座诸人都点了头。
高氏兄弟还有个想头,他们为昭贤妃立下这等功劳,昭贤妃那样聪明一个人,自然知道以德报德。且陈淑妃即是心计诡诈,皇后初立,总要心腹,除着贵妃,新后还能信着哪个?高鸿与高鹏兄弟两个到了这时候都拿定了主意,不肯叫护国公走脱。
不说高鸿兄弟这里打定了主意要将李源入罪,且说李源在宫中确有些人脉,只是近不得乾元帝的身罢了,探听些消息倒还行得。这时的护国公府已知道李媛失脚上了人的恶当,又将乾元帝惹怒,这回连着养病的借口也不找了,径直将皇后禁足。
唐氏听着这个消息,当时就晕了过去,待得醒来,只晓得扯着李源痛哭,一叠声地要李源想法子,又满口嚷着要昭贤妃去死。
李源较唐氏想得更明白些,知道这回算计的只怕是他,要栽个窥测帝踪的罪名与他。一旦真勾起了乾元帝疑心,莫说他如今已失了帝心,便是从前乾元帝还肯信他之时也不能容忍这个罪名。窥测帝踪是个什么罪名?大不敬,十恶不赦之罪。
真要落了这个罪名,莫说护国公的爵位了,性命也未必保得住。先将他除了,下头废后自是名正言顺,皇后位一旦脱空,依着乾元帝如今的心情,哪个能做皇后还用问吗?自然是合欢殿的昭贤妃。
李源回头再看,这世上哪有岳母愚蠢跋扈到管到女婿小妾的肚子上去的?何况是昭贤妃的母亲。以昭贤妃那贱人的心机手段,再看谢家那两个儿子的为人,他们的母亲怎么可能胡闹成这样?只怕马氏往她女婿那里闹,也是他们谢家商量好的一出戏。
由马氏出头闹一闹,放个话柄在那里,再唆使御史一参,便将私事化为国事。如今后宫都掌握在昭贤妃手上,要递给消息到椒房殿,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若皇后不说什么,与她也没什么坏处。只消皇后一动,就是入了她的毂。皇后是如何得知宫外的事?以当今的疑心量窄,哪有不多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