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是脚步声响,玉娘抬头见乾元帝大步过来,脸上带出些笑容,就要起身行礼,叫乾元帝走过来按住了:“玉卿不必多礼。”就在玉娘身边坐了,把玉娘脸上仔细看了看,见她柳眉舒展,眼含春水,心中就喜欢起来,笑吟吟在玉娘雪腮上摸了把,“这会子高兴了?昨儿还给朕脸色瞧呢。”
玉娘忙向左右看了眼,嗔道:“妾哪有给圣上脸色瞧,圣上歪派妾。”乾元帝将玉娘扯在怀里抱了,在她小腹上摸了摸:“昨儿朕说要瞧瞧咱们的孩子,你只不许,都敢将被子抱着不许朕靠近,有没有这事?这会子还赖,反说朕歪派你,都是朕纵得,真真没处说理了。”玉娘脸上红了,忙回转身捂着乾元帝的嘴,乾元帝趁势就在玉娘掌心亲了下,玉娘便将手缩了回去:“圣上,有人呢。”乾元帝便笑道:“她们不敢笑。”又得寸进尺地在玉娘粉项边闻了闻。
在合欢殿近身服侍的宫娥们早看惯这些,知道乾元帝待昭婕妤越好,她们这些宫人走出去也越有脸面,何况昭婕妤脾性又好,别说不曾责罚她们,便是重话也没说过几回,服侍着这样的贵人娘娘,实在是她们做奴婢的福气。因昭婕妤脸皮薄,怕她脸上过不去,都笑微微地将头低了下去。
乾元帝看玉娘今日比往日都欢喜些,心中就是一软,知道是玉娘才见了家人的缘故。想玉娘素来胆小娇怯,叫朱庶人同凌才人两桩事吓得怕了,自有孕来连合欢殿的门都不敢出,也不敢叫人进来,自是寂寞些,今儿见着家人,难免喜欢。倒不如叫她嫂子常来走动,一来好陪她说说话儿,二则,玉娘年纪小,又是头一胎,她嫂子是产育过的妇人,到底经验足些,便道:“若是玉卿喜欢,叫你嫂子十日进宫一回罢。
因见着家人喜欢得意是应有之义,何况还是进宫两年后头一回,且乾元帝刘熙此人,秉性多疑,是以玉娘有意在乾元帝跟前露出喜欢的模样来。不想乾元帝竟说是叫冯氏常进宫陪她说话儿,一时有些呆怔,只料不准乾元帝是为着叫她喜欢,还是另有它意,就将乾元帝看了几眼。到底冯氏若能时常进宫,她有话要传于谢显荣也方便许多,因此故意先是露了些喜色,而后才迟疑道:“圣上,这不合规矩哩,妾不敢。”
以乾元帝的性子,若是玉娘一口就答应了,许还能觉得她是恃宠生骄,玉娘这一声“不敢”,倒叫乾元帝更觉得玉娘怯懦可怜,便哄道:“不过是陪你说说话儿,你怕什么,凡事有朕呢。”说了,就叫了昌盛进来,当着玉娘的面儿就下了口谕,着吏部选部司左司郎中谢显荣之妻冯氏,每旬可进合欢殿探视一回。
玉娘闻言笑开,这一笑,可谓眉舒杨柳、眼漾春水、唇缩樱桃,说不出的娇媚可爱,乾元帝瞧着玉娘笑便喜欢,又额外加了恩旨,冯氏进宫不用先朝皇后,可径直往合欢殿来。
旨意传出,未央宫中多少人将玉娘恨得咬牙,满朝上下也都觉得乾元帝给昭婕妤的恩宠未免太厚了些,从前宠擅专宫还罢了,如今淮口身孕都不安分,依旧霸着乾元帝,不许乾元帝往别处去,李皇后竟不能辖制,可见内帷秩序崩乱,便有名姓章的御史当朝参奏,直言“宫无正寝,而妇言是用,摒斥椒宫,祸起矣。”又有数人出班附议。
乾元帝闻言大怒,当时就将奏章掷回,直问:莫非昭婕妤是什么性子你们知道得比朕清楚?
这话说得便重了,昭婕妤是乾元帝妃子,哪个外官敢说他们比乾元帝更明白昭婕妤为人?这话要说了,便是个窥视内宫的罪名。御史们虽有羡慕魏征强谏之名,可为着乾元帝宠哪个妃子同他对上,到底是乾元帝家事,便是去职下狱,也成不了第二个魏征,只是若这样就退了下去,岂不是失了言官铮铮风格?一时就僵住了。
不想忽然有人从朝班中出列,撩衣下跪,口道:“臣以为,此圣上家事,外人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