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听了倒也上心,转身进去回了马氏,马氏才起床,正穿衣裳,听了这话,把眉头一皱,对给她理着衣襟的青梅道:“你跟着去瞧瞧,昨儿才好好的,怎么就病得要救命了。”青梅答应了声走了出去,红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咬着唇低头过来接着给马氏整理衣裳,她不敢恨马氏,却疑心着是不是青梅在马氏跟前说了她的长短,暗中咬牙。
马氏心上只以为是奶妈子怕事,说得夸张了些,待得青梅回来回说四姑娘烧得身上滚烫,都摸不上手时倒是笑了。昨儿才将余氏关进了柴房,余二狗还没来带人,云娘就病成这样,显见得是老天不肯叫这件事轻轻过去,就同青梅道:“你去同你们洪妈妈说一声,就说四姑娘病得厉害,想是母女连心,这回子要将余氏打发出去,只怕孩子就要不好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暂且叫余氏回去照应,若是孩子好了,前事不究,若是孩子不好,可也怪不得我们无情了。”
红杏有意要讨好马氏,忙笑着奉承道:“这也是太太慈悲怜惜,才能全了上天的好生之德。”马氏听说,脸上微微一笑,道:“我昨儿叫你去三姑娘那里看看秋紫那丫头,你可见着人没有?”红杏忙道:“婢子去了的。秋紫糊了一脸药已睡下了,三姑娘代她谢了太太赏,又说今儿会打发秋紫过来来给太太磕头的。只不知道怎么到这会子了还不见人。”
马氏正要说话,就听门前有丫头的说话声:“三姑娘来给太太请安了。”话音未落就见帘子一动,果然是玉娘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翡翠色对襟绫衫,叫身后的晨光一映,更显得肌如白雪。
“给娘请安。昨儿娘遣了红杏姐姐来赏了秋紫东西,原就该来给娘磕头谢赏的,偏她吃了药睡了,今儿女儿带了她过来,正在外头。娘要不嫌她脸上腌臜,女儿就喊她进来。”她说话一贯的轻声缓气,提起秋紫伤了脸的事来,波澜不惊,倒象是在说别人,一点没有昨儿孟姨娘口中唬得可怜的模样。马氏听了也不答话,只把她从头到脚打量几眼,脸上挤出一抹笑来:“好孩子,昨儿可吓着你了?你姐姐是个急性子,一时不察上了人的当,害你委屈了。”又指着下首的椅子叫玉娘坐,不想玉娘不独不顺着马氏的话,反道:“女儿以为,娘是个慈悲人,便是为着姐姐的委屈,也不能冤屈了人。”
她这话一出,马氏脸上顿时颜色一变:“你这话儿什么意思?”玉娘这才抬眼去看马氏,眉眼儿弯弯:“方才女儿在门前听说四妹妹病得厉害,娘吩咐洪妈妈放了余姨娘回去照应四妹妹。”
若马氏真心相信是余氏下的手,以马氏的性子,怎么肯轻易就放了余氏回去,余氏又不是大夫郎中,放她回去也是无用。能叫马氏借着云娘生病为由放了余氏出来,必然是马氏还没肯定是不是余氏主使。若事只是冲着玉娘去的,余氏冤枉也罢,不委屈也罢,去了个姨娘对马氏总没坏处。可这回也月娘的名声也算计上了,以马氏的性子怎么肯轻易罢休,留下余氏,若不是她所为,叫人这样陷害了,余氏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虽说事情是明摆着的了,可玉娘今年不过十四岁,翻过了年的五月才及笄,竟能只凭马氏放了余氏的话,就推断出主使人未必是余氏,也算不易了。
马氏把玉娘盯了几眼,片刻之后笑道:“许是你不经意得罪了人,却是带累了你二姐姐,叫人设下了这一箭双雕之计。你未来家前,可都是好好的。”玉娘嘴角儿一弯:“若是这样,请娘给女儿一个体面,许女儿去瞧瞧四妹妹。”
这就是要引蛇出洞了,马氏垂眼想了想:“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只望你不要后悔才好。”玉娘也不知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只福了福身:“女儿这就去瞧瞧四妹妹去。”
马氏抿了嘴点头,看着玉娘退出去,一时又是欢喜,一时又有些担忧,轻轻叹息了声:“我只当她真是个柔弱的,不想也是明白人。”
玉娘从马氏房里出来,把扇子遮在额前瞧了眼天:“要起风了。”秋紫原是垂头跟在她身边的,只觉四周一丝风也没有,听了这话,也跟着抬了抬头,却见日头亮得刺眼,哪里有起风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