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碗筷,燕妈妈洗洗涝涝一阵,燕庚新已然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还在小兴这孩子不错,挺识大体的,闺女的眼光随他。燕妈妈笑呵呵地将他拉起来,撵洗澡,走到电话旁拨通小叔子家的电话。
这会临近七点,一般燕副书记都会在外面应酬,不过今晚赶了巧,燕副书记在家休息,据是血糖高了,医生叮嘱尽量少喝酒,加强身体锻炼。
燕妈妈了几句慰问的闲话,转开话题问道:“他二叔,听骆马县有个叫刘小兴的小伙子不错啊,你听过没?”
“刘小兴?”
燕副书记在电话里略作沉吟,“唔,想起来了,对喽,前些天骆马上报的十大杰出青年之一,而且是今年的劳动模范,这家伙年龄不到二十,浑身都是干劲,所以给我印象深一些。怎么,嫂子你也关注起骆马县的事情来了?”
燕妈妈顿时心花怒放,腔调里带着骄傲:“小卿今个把人领回家了,我看着小伙子也不错!”
“什嘛?”
燕副书记的嗓音大了起来,“嫂子,你该不会是准备让这家伙做你女婿吧!?”
燕妈妈的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颤声问道:“咋了,这孩子还有啥毛病?”
“这倒不是。”燕副书记低声道,“嫂子,这事绝对不行,咱们家的孩子要讲究门当户对,那个刘小兴是不错,样貌才干都得过,可这娃子是农村人啊!”
“嗨!”燕妈妈不以为然地,“你大书记写个条子,农转非还不是到擒来?听这孩子管着两千多号人三个厂哩,这比你哥强多了,小卿跟着他还会受罪?”
燕副书记吱咂一声,叹息道:“这话倒也不假,他是管着两千多号人,那是村办厂,这个刘小兴是灵洼村的村长,对了,省台放的灵洼纯净水广告就是他们厂生产的!难道你准备让小卿窝在山里一辈子?”
“什嘛?”
燕妈妈特有的女高音让燕副书记直皱眉头,忙将话柄拿开,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过了一阵再接过电话,喂喂几声,哪里还有人声。
燕庚新还在美滋滋地冲凉,嘴里哼着《智取威虎山》,头脑虽然还不太清醒,但情绪不错,卫生间门忽然被敲得咚咚作响,不耐烦地叫道:“什么事?”
“老头子快出来,咱闺女被人家给骗了!”
“唔?”
燕庚新急忙忙擦拭身体,换上衣物冲出卫生间,燕妈妈泪眼婆娑地站在他面前,泣不成声地:“老燕,小卿这孩子犯傻了啊,怎么就看中刘小兴这个泥腿子呢——呜——呜——”
“到底怎么回事,你清楚!”
心烦意乱的燕庚新急吼吼地问道,自己就这一个独生女,平日里视若宝贝,关系到女儿终身大事,老燕一点都不含糊。
燕妈妈哭哭啼啼地了一遍,“这个刘小兴就是原来瓜洼村的村长,那地方穷的连草都不长,小卿咋就被迷了心窍看中这小伙子呢?呜——呜——呜——”
燕庚新顿时怔住了,没想到仪表堂堂、举止有礼的刘小兴居然是瓜洼村的人,虽刘小新给他的感观不错,但牵扯到女儿,这决不能有半点讲究,笑话,堂堂市委副书记的侄女、党校教授的女儿,怎么可能和一个超级贫困村的村长交朋友!燕庚新猛地将脑袋上的毛巾甩到地上,怒声骂道:“这个死丫头,乱弹琴!”
燕庚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燕妈妈坐在沙发上低声抽泣,若是这事张扬出,四邻八舍的同事、亲友怎么看?真是歪嘴巴照镜子——丢脸到家了。
“不行,我得给老二挂个电话。”
燕庚新果决地,走到电话旁直拨燕副书记家的座机,两兄弟商量一阵,决定明天一早就让燕妈妈坐燕副书记的专车把燕卿接回来,立刻办理转调续,脱离骆马县这个“苦海”,远离刘小兴这个“祸害”。
一夜无话,燕妈妈早上起床时,肿起的眼泡老是发跳,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不出来,看看时间才七点不到,无精打采地做了早饭,切土豆时都在幻想着那就是可恶的刘小兴的脑袋。
两口子没滋没味地吃了早饭,燕庚新临出门时叮嘱几句,这次对闺女决不能任由胡来,该给脸色就得给脸色,该骂就骂,实在不行你就死给她看!燕妈妈似是坚定的红卫兵小兵,将最高领袖的指示牢牢记在心上,满脸的果决。
燕妈妈不停地看着表,盼着时针指向八点,过了八点几分,心里还在安慰自己,恐怕他二叔耽误了事,过了十分开始埋怨了,到了八点二十分车子还没来,禁不住开始骂起司机来,“这个小王,老是误事,我看他二叔早该换人了!”
上次燕妈妈借调燕副书记的专车回家省亲,小王亦是耽误了半个多小时,燕妈妈怎能不记恨在心,有了前例,燕妈妈反而不急了,看你今天能耽误到几时。
时间快到八点三十,房门被敲得咚咚响,司机小王在外面喊道:“周阿姨,快开门!周阿姨!”
燕妈妈撇撇嘴,慢腾腾地打开房门,冷言冷语地:“哎呀小王啊,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咱家门呢!”
额头上满是汗珠的小王哪里还顾得上和她解释,一把拉住燕妈妈的臂:“周阿姨,快走,出事了!”
燕妈妈猛然怔住,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燕卿出了车祸,现在正躺在骆马县人民医院里!”
“啊——”燕妈妈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小王急忙扶住,在邻居的帮助下架到车里。
车子飞快地驶出大院,朝着骆马县方向疾奔,燕妈妈悠悠地醒转过来,蓦地失声痛哭,“我苦命的闺女啊,怎么遭了这个罪?”
小王忙安慰道:“周阿姨,燕卿伤势不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真的?”燕妈妈的心情大起大落,若是有心脏病,只怕早已魂归天国,忙问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呃,早上燕书记接到骆马公安局的电话,昨天夜里临近八点出的车祸,燕卿非常勇敢,出了车祸之后找到路边商店求救,我想问题应该不大,不然燕卿不能下车走动啊!”
燕妈妈这才石头落地,忽又咬牙切齿地恨声道:“都是刘小兴这个祸害惹的祸!”
小王尴尬地想是燕卿自己开的车,咬咬舌头却又没有出来,燕妈妈催促着再快点,小王不胜其烦,取过一盏爆闪放在车顶,汽车一路叽嗷着似是离弦之箭,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猜测是哪位大领导下乡视察来了。
刘小兴出了车祸的消息传到村子里,大伙顿时炸了窝,要是当家人这个主心骨有个三场两短,似是天马上就要塌下来一般。在家看书的小芳得到消息蓦地放声大哭,叫嚷着要到城里看小兴,刘狗两口子劝也没用,还是老村长了几句,这才消停了些,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珍珠链一般,刷刷往下掉,秀英和老婆子在一旁也陪着抹眼泪,这一幕让老楞默默记在心里。
刘小兴在的时候,村里大事小事都是他了算,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大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马兆祥管基建,购买一颗螺丝钉都要刘小兴签字,老楞管账目,基本上每天都要给刘小兴过目,三个厂长业务刚刚熟悉了一些,却不精通,还需刘小兴提点,村民和工人们更是当刘小兴作为神一般的存在,大伙合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找老村长,因为刘小兴有些事也要和老村长沟通,以便开展村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