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更鼓打过了三四下还没看到姜辉回来,管隽筠跟诸葛果姑嫂许久不见,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都到了这时候也没见过来。至于三个孩子更是跟颢然玩得不亦乐乎,诸葛宸在房里翻着一卷医书,心里却再也静不下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管隽筠笑着进来:“还没睡呢,都过了三更了。在家的时候,不是常说要早早歇着的,今儿就忘了?”
“我以为你忘了该要歇着了。”诸葛宸放下书:“话都说完了?”
“没呢,看到时候不早就过来了。果儿说每日能够这时候回来就不错,你做过宰相的,难道都忘了以前自己是忙到什么时候才回家的,如今时过境迁只怕就都不记着自己从前怎么冷待人了。”给他搅了块热帕子,擦了擦脸:“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不会有事的。你跟姜辉,就好像是你跟我哥哥之间一样,不为别人想,就是为了自己亲妹子也不会害了谁。必然是有了什么大变故,才在宫里盘桓的。”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皇宫里那些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太多麻烦太多挂碍,些微一点小事都会闹到天大。不像是咱们家里,有什么都会拿出来说说也就罢了。”诸葛宸对着跳跃的灯烛:“有些事情,姜辉未见得能够知道前因后果,若是轻易在皇帝面允诺,我当心会给他日后落下麻烦。”
“皇上想要易储,皇后不愿自己一家就此了结,那位华妃已经大有取而代之的意味。皇后想到当年的一些故事,必然是觉得你曾为太子太傅,就是看在师生一场,说不准也会帮着他们母子保住储君之位,所以才会闹出这件事来。并不是先时你们想得那么多,皇后的私心我想皇上还是知道的。”管隽筠把手里的信递给他:“晋捷倒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嫂嫂前些时候回来看皇太后,到了宫里听到的信儿。知道咱们不问这些是非,所以一个字都不跟我提。前儿我的信到了晋捷家里,正好二哥一家都在。这是二哥回的信,你看看就知道了。”
诸葛宸看完信,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不是谁说就能了结的,他们总是解不开心底的那个结,若是我们一直都在京中也会觉得皇后这么做,固然是为了皇太子着想,焉知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其实民间的小民百姓,哪里会想到谁做皇帝谁做太子,只要有一口安乐茶饭,风调雨顺就行了。至于那些事情,谁顾得了谁?”
管隽筠点点头:“那怎么办,你都到了这儿了。再说不是还有果儿在里头,就算是不为别人想,也还要替后人想想。姜辉毕竟是果儿的夫婿,你的妹婿。这是任何时候都不会变的。”
“等我见了姜辉,我会跟他说。”诸葛宸已经在瞬间定下心:“我不会再管这件事,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跟我没关系。我们只是民间最平凡的匹夫匹妇,不过是有两个出息的亲戚而已。皇帝不还有两三门子的穷亲戚,姜丞相也是一样。”
这是这么多天的揪心以后,管隽筠听到的最好听的话,起初担心的不过是这件事,害怕男人会为了这件事最后又回到是非名利场,那时候真的是无法挽回一切。
“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想得太多了,如今到了真要放手的时候,就注定要舍掉一切。”诸葛宸看着窗外的皎月:“既然是从家里出来了,也就犯不上这么快回去。不如到塞外去走走,那里的我们讲过,但是他们毕竟没见过。总是要让矮子们多多长些见识,才能让他们快些长大,好不好?”
“好啊,我也是很久没出来了。”管隽筠顿时眉开眼笑:“看来我带着稚儿他们出来还真是对了,要是留在家里就要总在那儿打转,做个孤陋寡闻的乡下婆子,太委屈人了。”
“行,你说什么都好。只要我们一起去就行。”诸葛宸笑起来,手却把她环在怀里:“我一直庆幸一件事,这世上幸亏有你。要是没有你的话,恐怕史上最寂寞的人会是我,做个索然无味的宰相,真是没意思。”
“这话我听了好多年了,以前你会不会对管岫筠说这个?我记得刚成亲的时候,你夜里叫的都是她的名字。”这件事一直都是心底抹不去的疤,提起来还很新。
“有这件事?”诸葛宸第一次听她说这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怎么不知道。”
“喝醉了,然后就这么说的。”很认真地,但是眉眼间已经不是早先的醋意。眼前这张脸从来没有改变过,既然是这样还有什么不让人放心的?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