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连油灯都点不上了吗?”沈经纶突然发问。
袁鹏赶忙回答:“大爷,这会儿我们已经到城西了,这里的百姓大多在大户人家当差,虽然不舍得在晚上点灯,但已经比城外的不少人家过得好,至少三餐温饱不愁。”
沈经纶没有接他的话,又问:“我们这是往北走吗?”
“是。”袁鹏点头,“再往前路更不好走,街边还有不少闲汉乞丐,大爷不如把车帘子放下。”
沈经纶对文竹点点头,在马车内闭上眼睛正襟危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马车终于在一间荒芜的茅草屋前停下。沈经纶在文竹的搀扶下步下马车,立马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他习惯性皱了皱眉头。
待袁鹏拎着灯笼走过来,沈经纶只见茅草屋前光秃秃一片,屋子门前的石阶十分光洁,似乎经常被人踩踏。屋子的门板破了两个洞。摇摇晃晃挂在门梁上。一旁的两扇窗户亦是七扭八歪。窗纱早不见踪影。只余黑乎乎的窗格子在风中晃悠。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微弱的女声随着夜风灌入每个人的耳膜,让所有人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袁鹏再次提醒沈经纶:“大爷,水汀的样子实在可怕……”
沈经纶没有说话,举步往前走,亲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只觉一股热浪扑向他的脸颊。他定睛看去,原来屋内烧着一炉炭火。他转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绑在木柱子上。她的衣裳破破烂烂,满是血迹,已经看不清原本的花色。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的一双眼珠子上插着两根竹签,脸上满是血痕。
一瞬间,沈经纶的胃一阵翻腾,脸色愈加苍白。他垂眸避开她的脸,又见她的大腿上一处又一处焦黑,似猛火烤过头的羊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夏天却在屋子内燃着炭炉。
不知道是不是水汀听到了屋子门口的动静。她哀声说:“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她声音嘶哑。发音十分奇怪,想来是严刑拷问她的人怕她自杀,套住了她的舌头。
沈经纶见过被倭贼洗劫的村落,却从没见过这炼狱一般的拷问现场。他忍着胃中的不适上前,问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水汀不断重复这句话。
“我可以替你请大夫,但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沈经纶稍稍抬高了声音。
“杀了我吧,求你了。”水汀依旧只是不断重复这句话。
“是谁拷问你,你都说了些什么?”
“求求你,杀了我。”水汀在木柱子上有气无力地挣扎,柱子纹丝不动。
袁鹏在一旁禀告:“先前我问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
“会不会她的耳朵聋了?”早前,文竹憎恨水汀伤了自家主子,恨不得在她身上桶上两刀,可这会儿,他压根不忍心看她。此刻他终于明白,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沈经纶细细观察整间屋子的当口,袁鹏从角落舀了一瓢水,“噗”一声泼在水汀脸上。
水汀瑟缩了一下,一脸惊恐,却还是梗着脖子说:“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再怎么折磨我,我也不会说的。”
“是谁把你抓来这里?”沈经纶再次询问。
可惜,水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一味痛苦地叫嚷。
文竹实在看得不忍,小声嘀咕:“就算她罪该万死,这样子逼供也太过分了,到底是谁做的?”
袁鹏对着沈经纶说:“大爷,除了我们,只有何大小姐,谢三爷才想知道,是谁指使水汀。”
“不会是何大小姐……或许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沈经纶沉吟。
袁鹏接口:“不管是谁,其实大可以盯着她,不必如此……”
“一定是谢三爷赶着回京,没时间盯梢……”
“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沈经纶打断了长安,对着袁鹏说:“先把她放下来,看看能不能救。”
袁鹏亲自上前解开水汀手上和脚上的绳索,水汀立时像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袁鹏上前查看,摇头道:“大爷,她的手骨,腿骨都被打断了。”
沈经纶抿嘴看着不断哀求自己杀了她的水汀,许久,他沉重地说:“杀了她吧。”话毕,他再不想面对这炼狱一般的小屋子,转身往外走。
同一时间,远在陵城的谢三面对的是另一个人间炼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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