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呵呵”一笑,豪气地拍了拍吕县令的肩膀,拍得他几乎岔气,高兴地说,以后他一定有不少事劳烦吕县令,今日先在这里谢过他云云。
吕县令连称不敢,接连不断劝酒。两人你来我往,不觉酒过三巡,他们的脸上皆泛起红晕。
一旁,林捕头见两人皆有醉意,心中暗急。他并不了解何欢,可光看何家今日的架势,她们是有备而来的。明日何欢若是拿着“证据”上堂鸣冤,案子该如何了结?
犹豫许久,林捕头走到吕县令身边低语:“大人,早前下官命人在何家门前守着……”
“我差点忘了这茬!”吕县令会错了林捕头的意,打了一个酒嗝,对着谢三说,“谢捕头,何家那几个无知妇孺竟敢诬陷你,明日我就把她们全都抓回来,板子伺候,让她们好好长长记性!”
“大人!”林捕头低唤一声,压着声音对他耳语:“白天的事,何家是原告,再说……”他抬头瞥了一眼谢三,眼神仿佛在说,即便曹氏的话是诬陷,但你掐着人家大姑娘的脖子,强迫人家给你银子,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谢三拿起桌上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他小麦色的脸颊已经布满红晕,但两只眼睛却分外清明,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咚!”,他放下酒杯,口齿不清地说:“算了,算了,我有公务在身,不想节外生枝……”
“怎么能算了!”吕县令义愤填膺地狠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指着林捕头说:“去,你现在就去把何家那些人全都抓回来……”
“吕大人。”谢三抓着吕县令的手臂,使劲把他按回椅子上,摇头道:“何家与姑爷怎么都算表亲,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再说,若是大人真把她们抓回来,待到姑爷上门说情的时候,岂不是让大人为难?”
“什么表亲,何家不过是破落户,就算是林家,也早就与何家没有往来了,沈大爷怎么会替他们说情。”吕县令不屑地嗤笑,鄙夷地说:“现在全蓟州的人都知道,何大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大人!”林捕头急忙打断了他。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用这么刻薄的话非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是一方县令应该做的。
谢三“嘿嘿”一笑,不着痕迹地瞥了林捕头一眼,含含糊糊说:“算了算了,我不过区区一个捕头,何家大小姐可是书香世家的大小姐,有勇有谋,被她羞辱一两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饶是吕县令喝醉了,也听出谢三说的是反话。他抓着谢三的手腕,斩钉截铁地说:“决不能算了,她们诬告朝廷命官,这可是重罪!林捕头,你把镣铐脚链带齐全,这就把他们一家全都锁上公堂,本官要连夜审理此案,必然还谢捕头一个公道!”
谢三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又马上笑道:“既然吕大人一定要替在下讨回公道,在下却之不恭。不过,眼下你我都喝了酒,若是上了公堂,未免有失体统。我看,不如这样吧,等天亮之后,让林捕头借几个兄弟给我,我亲自上门抓人,再由吕大人秉公审理。到时他们一定能感受到大人的官威,以后再不敢诬陷他人,也让何大小姐明白,世上的事,并非事事都能如她的意,有时害人反会累己。”
谢三话音未落,只听“咚”一声,吕大人已经醉倒在桌子上。林捕头急忙扶起上司,又命丫鬟带谢三回房歇息。
谢三在衙门的客房喝了解酒茶,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由自主想到何欢大叫“救命”前的那一抹笑,仿佛他就是被她捏在手中的玩物。他多次救她性命,她却一而再,再而三陷害他,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她好好长个教训。
谢三暗下决心的当口,何欢坐在西跨院的窗前,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拢了拢领口,微微皱眉。
今天一整天,她的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明明她已经确认过,儿子、母亲和弟弟都很安全。她抬头仰望星空,情不自禁想起沈经纶。沈家有一座观星楼,是沈经纶回蓟州后新建的。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经常与她对坐高台。她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星星。现在,满天的繁星仿佛都是她的思念。她思念他,更想念他们的儿子。还要多久,她才能把儿子抱在怀中,看着他一天天长大?
“小姐!”张伯嘶哑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
何欢穿上外褂,疾步打开院门,问道:“怎么样?”
“小姐,小的再三打听,大牢里根本没有谢三这个人,也不见他离开衙门。”
听到这话,何欢并不觉得惊讶,心中的忧虑又重了几分。林捕头正直又尽忠职守,可县令吕大人呢?用沈经纶的形容,他空有抱负,却无才干,偏偏又不甘心安于现状,想要逢迎拍马又不得其法。这种人一旦得了机会,一定会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何欢尚不及想出对策,白芍气喘吁吁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姐,奴婢刚刚去大门口,想瞧瞧衙门的捕快还在不在,不小心听到街上的人说,沈家正四处请大夫,几乎把城里的大夫全请去了……”
“怎么回事!”何欢立马急了。沈经纶一向不爱招摇,而且沈家有自己惯用的一两个大夫。看白芍只顾着喘气,她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小姐,奴婢听说,是沈家小少爷病了,说是熬不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