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钟,严幼微给阳阳洗完澡后,母子两个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阳阳打了个呵欠后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捂嘴。那肉乎乎的小手配上两只小眯眯眼,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严幼微就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小声问:“你笑什么呢?”
“妈妈,曾叔叔好好玩。”
“哪里好玩?”
“他送我的玩具剑好好玩。”
这什么逻辑啊。严幼微忍不住替曾子牧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因为孩子主动提到了曾子牧,严幼微就顺水推舟问阳阳:“你喜欢曾叔叔,对吗?”
“嗯,特别特别喜欢。”
“特别喜欢是怎么个喜欢法?想过要跟曾叔叔一起生活吗?”
阳阳显然不太理解这个说法,睁着眼睛看妈妈。严幼微只能耐心给他解释:“就是像之前那样,你去曾叔叔家里,和曾叔叔一起玩一起吃饭,晚上他讲故事哄你睡觉。白天你还可以在那个玩具屋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觉得这样好吗?”
“好啊。”阳阳想了想又问,“妈妈一起去吗?”
“妈妈不去可以吗?”
“不可以。”
“难道你不喜欢玩具屋不喜欢曾叔叔吗?”
“我最喜欢妈妈,我要和妈妈在一起。妈妈,曾叔叔是坏人,要把我抢走吗?”
“当然不是,曾叔叔是好人,而且特别喜欢阳阳。他不会抢走你的,妈妈也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阳阳还是有点不放心,再三确认严幼微不会把他一个人扔给曾子牧后,才打着呵欠自言自语地睡着了。严幼微看着孩子肉嘟嘟的小脸,禁不住苦笑。本来她是想让曾子牧偶尔带阳阳回家住几晚的,好让他们增进感情。但目前看来这个想法为实过早,还是应该先让阳阳彻底接受曾子牧这个父亲才行。
带着这样的想法,严幼微眯了会儿眼,最后也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是周末,严幼微本打算睡晚一点的,结果不知是不是因为藏着心事的缘故,一到八点就醒,而且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还在想昨天下午韩宁早产的事情,曾子牧当时被宋家爸妈叫过去了,和她分开的时候说会打电话给她。结果她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电话,又不好意思直接打过去问,只能坐家里胡思乱想。
算算日子韩宁的肚子也满七个月了。但刚过七个月的孩子生下来能不能活谁也说不准。这得看运气,运气好再小一点月份的也能活,运气不好的足月活不下来也是有的。
但足月总比不足月来得希望大些。
严幼微起床后就去看手机,但没一个未接来电。后来她给阳阳洗漱干净刚喂好早饭,期盼已久的电话终于来了。曾子牧先在电话那头问她起了没,然后又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个面。
严幼微满肚子的疑惑要问他,自然立马答应。她本想带阳阳一起去,后来觉得不妥,只能拜托父母先照片孩子一下,自己一个人去见曾子牧。
曾子牧就在她家附近的小吃店里,他点了一桌子的小菜坐在那里慢慢地吃着,平民化的做风简直让人想笑。
严幼微一进门就先观察他的脸色,好像没什么悲伤的感觉,于是心里就有了点底儿。她一在对方面前坐下就问:“孩子怎么样了?”
“生下来了,目前在保温箱里。情况还算稳定,就是孩子太小,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
“韩宁自己生的?”
“嗯,说怕用麻醉对孩子有影响,医生建议她自己生。生了七八个小时才生出来,是个儿子。”
这下宋家爸妈应该会满意了。反正宋家有钱,早产儿护理费高昂,他们家完全负担得起。又是个儿子,肯定更当宝似的供着了。
“宋立庭的父母高兴吗?”
“特别高兴,激动得都哭了。如果足月生他们应该会更高兴,早产儿以后得病的机率总是比较大,究竟能发育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好。不过他们已经很满意了,孩子能活下来平安长大就足够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操心了。”
严幼微由衷地替韩宁和孩子感到高兴。只不过这事儿怎么就突然发生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
“听说是有个什么报的记者打听到了她住在那家医院,于是化妆成清洁工混进去,拉着她非要采访。两人拉扯间韩宁可能不小心摔了一下,肚子就疼了。本来医生想让她尽量保胎的,但后来一查宫口都开好几指了,保不住了只能生。”
“一晚上不见你长了不少知识,连开宫口这么专业的词都知道了。”
“别人告诉我的,后来在产房前又听别的家长提起生孩子的事情,说什么宫口得开到十指才能生,还说宫口开得越宽疼得越厉害什么的。”曾子牧自然地说着这种话,完全没有不好意思。他夹了一筷子凉拌木耳丝,突然停筷望着严幼微,“你生阳阳的时候也这么疼吗?”
“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疼的,都一样。只要是自己生的肯定疼。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疼成什么样我真忘了。每次看着孩子,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曾子牧伸手握住严幼微的手,难得深情地道:“你辛苦了。”
他突然不损人改走温情路线,严幼微实在吃不消,只能打着哈哈道:“你这样我很不习惯啊。我听惯你一开口就损我了,这是要干嘛,从康熙来了转成艺术人生吗?”
这两档节目曾子牧都没怎么看过,但大概也听说过。看看眼前这情景,他不得不承认严幼微的形容还蛮贴切的。
“怎么,偶尔对你温柔一点你就受不了了?”
“当然不是,我内心十分希望你一直这么客气才好。可你做得到吗,搞不好五分钟后又要损我了。”
“当然做不到。你既蠢且萌,不逗逗你人生岂不少了一项乐趣。”
“就知道你,本性难移。”
“说到本性难移,我想问你,你们当记者的是不是都这样,只要能抢到新闻,不管做什么都行,
也不怎么管别人的死活?”
严幼微一想到那个害韩宁早产的记者,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做记者也要有基本的职业操守。挖新闻虽然重要,但也要看场合地点。昨天那个记者这么做明显不合适,化妆成清洁工混进医院本身就是违法行为,又对个孕妇拉拉扯扯更是不应该。他这行饭估计是吃不久的,这么急攻进利,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已经丢掉饭碗了。以立庭的父母的为人,你以为他们会放过那个记者。这家伙在这一行是肯定不能立足了,搞不好其他行业也很难进入。他只有躲得远远的,跑到偏远的地方去才能有一线生机。我虽然知道记者抢新闻天经地义,但这么做明显太过了。比起他来,你上次问我要专访真算是客气了。”
严幼微扯扯嘴角:“我知道你不喜欢采访,但作为一个记者,基本的努力还是要试的。如果连这点努力都不肯做的话,我们现在哪来这么多新闻可看,消息会更闭塞,制度也不能走向透明化。有时候记者老挨人骂,因为骂的那些人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换个角度想,哪天爆出别人的新闻和他无关的时候,说不定他又是看得最起劲的一个。”
“干这个活觉得委曲吗?”
“这世上干哪个活不受委曲。就是美国总统还总挨人骂呢,美金都不是人人喜欢,更何况是个普通人。你曾子牧背后骂你的人肯定比骂我的人要来得多得多。挣得越多竖敌也越多。”
曾子牧拿起水杯喝一口,想想严幼微的话又笑了:“你今天说话挺有水平的,说的话都挺有道理的,不像平常的你。”
“平常我也不说没理的话儿,只不过你这个人太会胡搅蛮缠,总是喜欢损人。也就对着阳阳像个人样儿。”一说到阳阳严幼微又想起那个不足月的小婴儿来,忍不住问,“以后那孩子怎么办,跟着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