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不清名单上有多少物种，只知道，若没有人类，它们根本不会那么早灭绝。

人类文明的发展之路，是用万千生灵的鲜血、白骨铺就的！

假若，漂流者文明比人类拥有更高的道德素质，能比人类善待大自然，善待无数生命，把地球交给他们有何不可？

但是，如果漂流者比人类更加残暴不仁，遭殃的就不止人类，还包括万物生灵。

也许，只能赌了。

他找出一枚硬币，抛起，接住，向上的是正面……

云海茫茫，若华终于找到了紫嬿。

她衣袂飘飘，身轻如燕，冷笑道:“你倒是执着。你不会不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穿越银河来到地球的时候，只怕你爷爷都还没没出世呢！”

若华笑道:“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但是，如果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就退缩，也不是我的风格了。前辈，我不明白，你和人类过不去干什么？以他们的本事，冒犯不了你吧？”

“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我就是讨厌人类，就是要他们去死！你听着，我对你的命没兴趣。可若你不识抬举，帮着人类跟我作对，我也饶不了你！”她手上又出现了武器，却不是巨镰，而是一把发着紫光的长剑。

若华叹道:“看来，人类给你造成了无法想象的伤害。否则，你何必跟低等动物一般见识。其实，我对人类也没什么好感。我经历过人类进入工业社会以来最疯狂的年代。你也去过贵州，应该知道威宁草海吧。曾经，那里几乎被野心勃勃、意欲征服自然的人填平。后来，大自然发怒，报复了他们，环境恶化，灾难连连。算他们识相，又去挖草海，想尽办法让它变回以前的样子。可是，就算变回去又怎样？因为他们破坏草海而遭殃的万千生灵，终究是回不来了！人类死了，还能埋座坟、立块碑，它们呢？什么都没有，连人类的半点歉意也没有！我见过两只死的水鸟，眼睛没闭上，瞪得老大。我知道，它们是恨的……”

紫嬿把剑柄握得更紧了，“连同类都可以屠杀的东西，对异类有怜悯之心才是天大的笑话！”

她也回忆起往事，“第一个送我礼物的人类，是个戏子，封建社会下九流的人。那时候，大明王朝已是穷途末路，清兵入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死的人根本数不清，地上的血汇成了小河。我认识了她，欣赏她的才艺，我说，我可以带她走，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隐居。但她拒绝了，从未学过绘画的她亲手为我画了一幅肖像，便投入江中，结束了仅有十五岁的生命。可叹，无数达官显贵、七尺男儿，竟还不如一个卑贱的弱女子有骨气！”

她满脸泪水，笑容阴冷，“那‘一世’，我附身的人和这个白紫苏是‘守护天使’。”

原来，燕飞那幅画里的人真是她；原来，那一幅普普通通的画，背后竟有如此凄凉的故事。

“当时我就想为地球清理门户，可又没动手，我再次离开人类社会，隐于深山幽谷，与花鸟虫鱼作伴，比和人类在一块儿幸福多了！三百多年转瞬即逝，清王朝覆灭后，我又来到人类社会，目睹了他们更疯狂、更残暴的战争。南京的紫金山，是我再也不敢去的地方。只有我这个旁观者，才知道那场大屠杀有多恐怖。

她接着道：“我又产生了灭掉人类这个‘文明’的想法，可是，我还没动手，二战就以盟国的胜利告终。我还对人类抱有幻想，以为他们能够改过自新，结果，是我自欺欺人！如今，我绝对不能再等了！”

“所有的人类都罪该万死吗？不见得吧！”若华说，“我也曾认为，这个种族一无是处，死不足惜。可是，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和同学们去山村支教，那里的孩子由于营养不良，远远比城里的同龄人瘦小。我们带去了很多他们见都没见过的零食分给他们，原以为他们会哄抢，能拿多少拿多少。没想到，他们都只拿了一点点，怎么劝也不肯多要；就是那一点点，也有很多人不自己吃，却小心地收好，说要带回家给兄弟姐妹。我们离开那天，他们还采了好些野花送给我们，依依不舍。我看得出，那一双双眼睛，都是最干净的！”

紫嬿心中一动，却终究是回不了头了，“你休想花言巧语骗我上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闪开，别挡我的路。要不然，莫怪我不客气了。”

“我也最后问一句:你究竟来自深渊，还是降自星空？”

你究竟来自深渊，还是降自星空？这是《恶之花》里的句子。

“我来自星空，已堕入深渊。”她说。

若华本就不是耐心好的人，见她已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也不白费工夫了，“既然如此，请吧！”

二人又在云中交手，剑光万丈，竟比日月更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