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骑大人,云骑大人。”
也不知跪了多久,听到监门卫偷偷叫她,云骑才起身。云中君走过来,低头蹭了蹭她,云骑摸了摸云中君的鬃毛,说:“走吧,去镇北府。”
到了镇北府,云骑发现冥先生竟然在练字,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对于镇北府来说,冥先生就是个外人,小心起见,他也极少在这里处理公事,更别说练字了。
“胜兰,你怎么来这里练字?”
“师父。”
冥先生放下笔,起身和云骑打了个招呼。云骑说:“我发现你今天精神好很多。”
“是吗?”
冥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上次竞云的血,还是起了些作用吧。”
云骑一听,知道冥先生知道了上次苏竞云救他的事,忙道:“胜兰,你……”
冥先生摇摇头:“算了,我已经给竞云说了,她不会再这么做,师父,你过来看。”
云骑走过去一看,发现冥先生书桌上放了一卷羊皮卷,羊皮卷边,是整整齐齐一摞纸。原来,冥先生并不是在练字,而是在译注那卷羊皮卷。
“这是——”
冥先生笑道:“这是豢龙术。”
云骑问:“这是哪里来的?”
冥先生说:“龙官那里弄来的。”
他便把如何在赌馆遇见康其康勒,如何引他们入套,又如何换得这本豢龙术,给云骑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云骑摇摇头:“胜兰,你为何要冒这个险,这次来京城的圣使并不好对付,如果引得她的注意,麻烦就大了。”
冥先生说:“这事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再者,一来龙官贪婪,拿着那本也并不一定发现得了有问题。二来就算发现,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很害怕圣使,为了保命,也绝对不会让圣使知道。”
话已至此,云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她从怀间拿出那封信,递给冥先生:“今早苏竞云托人给我带了封信,你看看。”
冥先生拿过那封信,打开瞧了瞧。这一瞧,却不知为何,脸上羞红了起来。云骑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云骑关心地问:“你怎么了?看你的样子,有些奇怪。”
冥先生背过身去,装作收拾桌子,掩饰住自己的失态:“我没事。师父,我又有事情要麻烦你了。”
云骑说:“什么事?”
冥先生说:“我最近在宫里住下,不打算回神侯府,麻烦师父去一趟六扇门,看有何事。”
云骑知道,朝廷已得密信,光明教会趁太后大寿进宫偷墨麒麟,冥先生既要确定宫城安全,又要引光明教上钩,自然抽不得空,这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件,是麻烦师父在太后大寿当日领苏竞云进宫来玩赏一番,就让她在御花园走走,别让她去别的地方了,最好让一个靠得住的人看住她,玩一会儿就带她出宫。”
云骑问:“你要带苏竞云进宫,今天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太后大寿。”
冥先生说:“太后大寿那天人多,皇上不会注意到她。若是平日,我怕她撞见皇上,口无遮拦,让皇上起疑心。”
云骑说:“好吧,我答应你。”
冥先生又把译好的一章经文装进信封里,递给云骑,让她转交给苏竞云,说是太后大寿之前可以译完,让云骑转交。
云骑忍不住了,问:“胜兰,你是不准备见苏竞云了吗?”
冥先生低头,突然笑了笑:“是。”
他已经想通了,不要给他希望,他就永远不会绝望。
出了镇北府,云骑牵着云中君,沿着钟楼一路前行。她是有心事的,虽然她不知道这心事从何而来。她想起方才冥先生最后那个表情,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目光落到牵马的那只手上,她一眼瞥见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这是多年前,长公主为她在相国寺求得。那时她初露锋芒,率千军北狩归来,意气风发,连后宫众多女眷都为她的英姿所迷倒,城墙之上,唯有一人,看到她的归来,眼里满是忧伤。
那晚,长公主将自己交予了她。
她对床笫之事懵懂,以至于行为有些粗鲁。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流向身下的手帕时,长公主抵住她的肩,声音有些颤抖。
“小云——”
她有些慌了:“是不是很疼。”
长公主狠狠一口咬在她的肩上,云骑忍着,没有吭声。
长公主松开牙齿,唇间还留着一丝血痕,她仰起头来注视着云骑,手指拂过那个齿痕:“你疼吗?”
云骑点点头。
长公主抱住她,轻轻舔舐着那个伤口:“每天,我都是在这样的疼痛中度过的,小云,不想让我疼,就不要再离开。”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第二天她陪着长公主礼佛,几个小和尚在相国寺的后花园里摇着脑袋,背着四十二章经。长公主把那串佛珠套上她的手腕,两人携手赏花,正在兴头,宫里来了圣旨,皇上赐横磨剑于镇南府云骑,褒嘉其忠,望之不忘皇恩,以身效国。
这一道圣旨,预示着更多的离别。
一年又一年,长公主的眼神越来越绝望,云骑安慰她,告诉她,自己永远效忠她,也会活着回来。可是每当此时,长公主就会更生气。渐渐的,她也就不说了,因为她不懂爱欲,不会对症下药,长公主想要的,她给不了。
到底,什么是情?
殿下最后赶她出公主府,为什么会有和方才苏竞云一样的眼神?
“长公主鸾驾——”
一声长喝,打断了云骑的思绪。云骑朝着鸾驾的方向跪下:“镇南府云封恭送殿下回府。”
她猜长公主不会理会自己,所以并没有走近。谁知道鸾驾却突然停了下来,熟悉的玫瑰花露味渐渐靠近,长公主的尖足凤头鞋停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