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一个多星期前,他留意到网上那篇热帖的时候,就越看越觉得跟肖小苗以前写过的文章、报道如出一辙,而要将这个人找出来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的确,人死是不能复生的,那静静地凝滞在玻璃棺中的仪容,他也瞻仰过;但是,无论面对多么隐秘、多么难突破的事件都总能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找到新闻线索的肖小苗,在自己面临危险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有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金蝉脱壳的手段呢?
“而且,你也说了,”英杰接着分析道:“那里面提到的你为那个学生出头而冒犯了市长秘书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她做了鬼以后才知道你的心意,天天跟着你?巴巴地盼着投桃报李?你就得了吧,别美了。我觉得你要找那发帖的人,还不如去找找你那学生的家人。说不定是他们干的呢。”
“对,你倒是提醒我了。”陆伟认真道。
“cao,我这嘴欠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英杰似乎很后悔自己给陆伟“指了条明路”,“上次,她要求警方庇护的时候,你叫我暗中助力,促成她的申请获得审批,虽然我也劝你没必要为她做这些,可那毕竟也是件正事,作为老同学尽管没什么交情,帮帮也无妨;不过这一次,你真有点走火入魔了。我不愿意为你去查,倒真不是我吝啬那些个人情,是真怕你越发当了真了。”
陆伟听完,笑了笑,笑声有些疲惫,“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就是太严肃,什么都一板一眼的,这个规章、那个依据的,难道就不能多一点想象力?毕竟,现在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他只能默认自己相信这些超自然的可能,以免万一肖小苗真的是改头换面藏起来了的话,自己的追查会破坏她的计划。而且,事实上,他对于这些事情也抱着未知论的态度,并不排斥自己会去相信。
“玩儿去!现实中泡妞没难度是吧?想玩人鬼情未了?”英杰骂了一句,“我看你需要的并不是什么资料、线索,你需要的是一个新的目标!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你家里虽然是有钱了点儿,但是三观挺正确、品味挺正常的,怎么就非看上个肖小苗了呢?别说我对死者不敬,我是客观地说啊,她这个人功利、自我、特立独行、没有人情味儿,跟谁都不能推心置腹;的确,是取得了些成就不错,但是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陆伟这时候已经将意见本挂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他靠在墙上,双眼望着远处街头迷离的灯光,听英杰将话说完。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他抿嘴一笑,“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她可以完全依赖的人,自然缺乏安全感,很难跟人深交。痛苦习惯了一个人承担,快乐也习惯了没人分享,她于是筑起了壁垒,保护自己不受别人伤害,也不会因为没有同行者而感到孤独不安、无法继续前行。正因为这样,她才可以为了心中的一个目标,心无旁骛、勇往直前。你说她‘功利’,她的确很看重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和在业界的名声,那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已经过够了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生活,她渴望用自己的双手闯荡出一片天地。
“她看起来是个很刚强、很冷静、很独立的人,甚至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事实上,她的内心是很细腻的,也很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的。你一定不知道,她因为参加升学考试,没能去送照顾过她的老保育员最后一程,而一直耿耿于怀吧?你也一定不知道,她将午餐钱省下来,捐给学校后面巷子里乞讨的失明老太太吧?几乎整整一个高三学年,她午餐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直到那个老太太被送进福利院。那个家伙,做件好事也偷偷摸摸,跟当贼似的,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你口中功利、自我、没有人情味儿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