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吸引肖小苗注意的是一只男装铂金手表,那不绝于耳的“滴答”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那是一只款式特别的手表,造型有点像齿轮一样,表圈凹凸错落有致,低调而华丽。后盖上打的是“诗顿”的logo——一个很多人都听过的奢侈品牌,但是款式却并不是市面上能够经常见到的,有可能是到这个牌子的产地订造的。
她用小爪子拨弄了一下手表,感觉手表的表面很光洁,没有氧化膜,不像是长期存放在这里的东西,而像是有人最近才放进来的。而且,这个款式似乎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的一样,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抛开手表再往其他地方看去。占据暗格最多空间的,是一摞叠放的文件,刚才搁着她尾巴的应该就是这一摞东西。
肖小苗直起身子,用爪子将放在最上头的一叠文件扒拉了下来。只见滑落下来的,不是散落的纸张,而是一本杂志。而且,这本杂志的封面设计和logo她再熟悉不过——这竟然是一本《大夏时评》!
那个恶魔也读《大夏时评》,而且还收藏起来?!难道是对付媒体知己知彼的策略吗?
对于她在熟悉不过的《大夏时评》本来应该没什么好看的,但是那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停留在了那里。
那期《大夏时评》的封面图是一张放大了的老照片,照片好像是在照相馆里拍的,当中一对像过去的人拍照时所习惯的那样危襟正坐的年轻男女正冲镜头露出内敛而幸福的笑容。压图的封面标题是“被遗忘的罕见病斗士”几个醒目的大字。
这张照片勾起了肖小苗许多的回忆。她记得她是在孙国菁和黎远山夫妇的故居中找到这张照片,并且将它交给美编制作成这期杂志的封面的,那已经是肖小苗四五年前刚入职大夏时评杂志社时候的事了。
这张照片定格了这两位病理学家刚刚结为夫妻时的幸福时光。上天虽然没有给他们足够长的时间来享受这一切——他们在年仅四十岁出头的时候就双双在意外中去世了。不过,他们在短暂的生命中却取得了不少重要的病理学成就,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对氐氏综合症等罕见病的攻克,只是因为罕见病本来就关注度低再加上他们作风低调,他们的名字一直都不为大众所知。肖小苗就是在一次采访氐氏综合症被攻克之前染上这种病并且落下严重后遗症的弱势群体的时候关注到这条线索的。
为了完成这篇后来成为这期杂志的重头文章的报道,肖小苗还沿着这对病理学家夫妇生活的轨迹,追踪到了最后他们失去年轻的生命的亚力克鲁东部城市莱特卡恩。
她用爪子拨开杂志的柔软的书页,翻到自己所写的那篇报道《被遗忘的罕见病斗士——写在孙国菁、黎远山夫妇十周年忌辰》。这篇洋洋洒洒、连图带文史无前例地展开了足足四个整版的文章,是她断断续续耗费了近半年的时间调查走访、并且在落笔时字字推敲得来的,时至今日,当中的某些遣词、片段她还记忆犹新。至于后来这篇文章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被上百家国内外媒体转载和热议,同时让她的名字第一次在圈内为人所知,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再后来,媒体争相去发掘这对低调而传奇的夫妇的生平事迹,甚至有人为他们著书立传,乃至排成电影,都是从这篇报道开始的。而肖小苗则拒绝了几家出版社请求她为他们撰写传记的出版协议,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新闻事件上去——因为她认为她作为一名记者,去发现应该被纪念却被淡忘的人,去唤起世人那些应该被铭记的记忆,她的工作就已经完成了;继续深挖乃至升华的事也许应该交给学者或者需要树立道德楷模的政府,世上还有许多其他需要被发现和被追踪的事情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