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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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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县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宋至理软磨硬泡之下依然套不到一丝有用的信息,从昨至今,倪嗣冲应该已经选定了去处,他一咬牙,拿出二百块大洋,换了一个倪嗣冲上午会去戏园子听戏的消息。

倪嗣冲的行程安排都是经过他手,自然知道是哪个戏园子,城南的梨园。

城南在安乐县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地方不大,却汇聚着三教九流,各种为有钱人提供消遣娱乐的场所,形成了完整的一条龙,什么李家烟馆,莺歌苑,都在此地。

安乐县梨园为了分一杯羹,也坐落在此,久而久之,就与其他的商户紧密合作。

例如莺歌苑,莺歌苑中的女子倘若时久厌倦了这日日赔笑的活,图谋从良嫁人,就会暗中学唱两嗓子戏剧,摇身一变,成了梨园中一名歌姬,虽然依旧是九流之属,比起娼妓来说,会更让人容易接受。

那些有钱富户见梨园的女子有资色又会唱曲儿,通常会欣喜地纳为妾室。

倪嗣冲倒不是因为其中的女子才会选择梨园,八成因为梨园中那独特的唱风,融入安乐县当地的方言词汇,不属于全国任何一个戏剧流派,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倪嗣冲素来附庸风雅,最喜舞文弄墨,鉴赏戏剧也是他的独特爱好之一。

事不宜迟,宋至理叫上大牛,匆忙地赶到梨园,只要先于倪嗣冲进入梨园,装作自己也是来听戏的假象,不至于让人产生故意巴结的印象。

“大人!这个倪大人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他以后也不是本省的大官,要俺看,巴结他没啥好处……”大牛一向不谙世事,不解问道。

宋至理呵斥道:“他手里有兵有枪,就有好处。”

大牛眼尖,远远地看到梨园周围聚集了一帮人,说道:“哎!大人,梨园今天很热闹。”

宋至理定睛看去,还真是,穿着大多光鲜亮丽,甚至还有手拿条幅的,心下明了,刘知县这个奸商大肆贩卖倪嗣冲会来梨园的消息,这些人当中恐怕个个都是给了刘知县一大笔钱。

他咒骂道:“刘知县这个混蛋,坑老子。”

“大人!你看还有当兵的。”

梨园门前聚集了一大群慕名前来一睹倪嗣冲风采的人,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全部无法进入梨园,显然,倪嗣冲此人异常谨慎,已经提前派副官将梨园清场,设为禁区,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内。

看这帮人兴致勃勃的样子,倪嗣冲定然还在荣府,尚未前来。

大牛泄气道:“得!这回又白折腾,咱们根本进不去。大人,怎么办?”

怎么办?

能怎么办?

“又白忙活一场!”

“大人!”

大牛忽然像发现什么稀奇的事情,叫道,“没想到倪大人也是个大烟鬼,要是他在梨园里抽烟,咱们管不管?”

“别胡说,你咋知道倪嗣冲是个大烟鬼?”宋至理心道,管个屁哦,他不来招惹咱们就万事大吉了。

“我刚才看见一个熟人,刚才在梨园门前出现。”

宋至理方才也看见了,那是梨园中为招待倪嗣冲做准备的杂役,是以没多注意:“一个杂役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大牛疑道:“刚才那个杂役不是李家三少爷的人吗?”

宋至理一惊,连忙问道:“哪儿呢?我咋没看见?看花眼了吧?”

大牛又回忆了一遍,肯定道:“就是刚才那人,搬东西的,之前你忙李家分财产的时候,他就一直跟在李家三少爷身后,俺不会看错。您说,李家的人进去不是买大烟,还能干啥?”

帮李家分割财产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宋至理对当时不起眼的跟班早就印象模糊,何况当时他的心思全在三个主人身上,完全没注意不起眼的小喽喽。

但是大牛应该不会看走眼,倘若真的是李家三少爷的人,这事就值得深思,李家三少爷一个革命党特意派人潜入倪嗣冲的地盘,意欲何为,显然易见,这是要谋刺倪嗣冲!

宋至理早就知道李家三少爷与盘踞在寿县的淮上军有某种联系,倘若除掉倪嗣冲,就等于除掉淮上军在皖的最大威胁。

对于李家三少爷来说,梨园听戏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坑爹啊!

李家三少爷真是个祸害。

宋至理身为本县父母官,安乐县任何事情都与他脱不了干系,李家三少爷成功谋刺倪嗣冲,宋至理落了个治县不利,罢官是免不了。

倘若失败,以倪嗣冲的暴戾的性格,搞不好会将怒气撒在安乐县上,认为安乐县是个贼窝,来个连坐,到时又是一阵血雨腥风。当然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罢了!

倪嗣冲作为袁宫保忠实爪牙,不遗余力镇压南方革命军,手段残忍,自己若是出面阻拦,岂不是助纣为孽?

就当没看见,宋至理像交代后事一般,道:“大牛!咱们回县衙,收拾行李。”

大牛像是没听见,居然没有问为啥,道:“倪大人到了,你看大轿子。”

宋至理远眺而去,一帮人簇拥着一顶富丽堂皇的大桥,优哉游哉地赶来,没多久,就赶到梨园附近。

那些聚集而来的乡绅仿佛有组织般热烈欢迎起来,一老者斗胆站在路中间,手捧鲜艳的礼盒,朝着轿子道:“鄙人代表安乐县广大民众欢迎倪大人。”

宋至理一听,脸都黑了,这本该不是由他这个一县之长该干的活吗?

端坐在轿子中的倪嗣冲一言不发,随着轿子前来的副官走上前来,接过老者送上的精美礼品,道:“倪大人偶感风寒,不便见客,本官待倪大人谢过各位好意。”

这明显是托辞,倪嗣冲也太高傲,收了别人的礼,连个面都不肯见。

大牛愤愤道:“刘知县不知跑哪儿去,这么大的场面居然没见着他,当真稀罕。他居然干骗大人你,等俺见着他,定让他好看。”

宋至理在倪嗣冲前呼后拥的奴役中硬是没找着他,当真奇怪,以他的精明居然会缺席,难道是怕有人算到他故意贩卖讹诈乡绅,会找他算账,所以提前开溜?

不对!

不至于啊!

正好!梨园中大大小小忙碌的人员尽数出来站成一排迎接倪嗣冲大驾。

“大人!你看,就是那中间一个,李家三少爷的人……”

那人虽然穿着普通杂役的服饰,细看之下漏洞百出,别的杂役尽管严肃谨慎,但还是会好奇地抬头看向倪嗣冲的轿子。

但是他却一直深深低着头,像是害怕极了。

错不了!这人要刺杀倪嗣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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