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常儿眉头紧锁着:“理由。”
无辰歪歪头,目光又回到神龙身上:“闻说神龙有一分支,谓隐之一族。”
“其极擅长隐藏踪迹与气息,身上龙鳞更是自带隐蔽之力,只要它们愿意,便能够无声无息出入于世间一切地方,并挟带极强的抗压能力。”
他看向云常儿:“这理由足够明显了么?”
云常儿眯眼道:“你想取它龙鳞?——为了抵抗天道之力打击?”
无辰正欲回答,却又忽然住口,饶有兴味地看了云常儿一眼:“我道我怎么如何也无法窥破你之修为……你……?”
云常儿剑端一转,剑刃抵在他下巴动脉处,挑了挑眉头。
如此明显的“管好嘴巴”的暗示,他又怎么会不懂?低低一笑,终于抬手拨开她的剑。
“嗯,算是这么个理由。”他识趣回到原先的话题,“另外嘛,以神龙龙鳞锻造成剑,你不认为是件十分值得尝试之事?”
他这么一说,可让神龙气坏了:“放肆!本龙龙鳞——”
云常儿一道禁锢金符封在它嘴上,不让它说话。
“你不是不在乎是否能够升仙?”
“可除去升仙,我尚有千千万万个时刻被看我不惯的天道降雷惩罚,我不苦么?”
“那么你也必须明白,凡人欺压神龙所受的天道惩罚,比你千千万万个时刻所受的惩罚都要严重。以你这凡心肉胎,恐怕不等你取得这龙鳞,便已被天道惩罚当场处死。”
无辰笑道:“我看起来当真如此脆弱?”
瞧了瞧自己身子:“我为何认为还可以?你也明白,以我这样的身份,能活到至今不死,总得有一些手段。”
云常儿沉眉。
看了看他肉身。
最后还是摇头:“这罪业,最后还得算到我身上,你还是到别处寻找别的神龙吧。”
无辰抿起嘴。
佩剑反搭在自己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敲。
“怎能如此无情呢?”
他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怎么说我也替你保护了十余年的本命剑,这么点要求也不给?喂,难不成要我补你红尘剑你才点头啊?”
“说了,红尘剑是过去之事。”
“那你如何才能答应?开个价?”
“不缺。哦,先前比斗的赏金,记得付到位了。”
“……”无辰气得直吹气,“前脚还说不缺钱,后脚便要领我赏金?那我的赏金呢?”
“即便你不在,普罗世的下落,也终会让我找到。”
“过河拆桥过分了喔。”
“总之,神龙免谈。”
“我只要龙鳞。”
“免谈。”
“只取一部分?”
“不可以。”
“三百片!”
“一片不能。”
“一百。”
“不……”
“五十!”
“……”
“三片你都不给是吗?!”
云常儿深吸一口气。
看了看地上神龙,剑端一晃,当真在它身上削了几块鳞片,划到无辰手上。
“多的便当是我送的。”她说道。
结果无辰—数:四片。
整整齐齐,一丢的碎片都不曾多。
他攥紧手中鳞片:“你好过分……”
云常儿不管他。
无论是为了避免他被天道极雷劈死,亦或避免平添她与神龙一族的怨恨,还是为了避免这人表面真诚背后图谋不轨,总之神龙不能给他,不能由她交给他。
她两手张开,虚空一抬,无数金符现出,贴到神龙身上,部分发着绿光的止血符则贴到它的伤口之上。
旋即催动金符之力,生生将神龙体型缩小。
达到最大限度后,拍拍手,召来魔将将它抬走。
无辰眼看着神龙消失在眼前,有些郁气地看向云常儿:“你知道我若得不到,很可能会偷会抢吧?”
“方才交手,你可没赢我哦。莫要说你是手下留情了,我可也不曾用全力。”
云常儿这时正要走向普罗世——她这一战,感觉好似一眨眼,其实已经过去整两日了。
再不将剑带走,张子骞在兰望语与云晓年,也会愈发难以解释。
听到无辰还是不罢休,她只得又停下脚步。
“你取龙鳞,当真只为上述理由?——抵抗天道攻击、研究刀剑器具,仅此而已?”
无辰一脸纳闷道:“不然呢?”
“你之所以保护——或者说看护这封印,并心甘情愿将我带到这里,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想取龙鳞?”
“你若要以剑谱交换,那么龙鳞我不要。”
“……”
云常儿自动忽视这个条件,沉眸正色问道:“若龙鳞之力超出你之预想,甚至能够帮助你飞升,或者说,帮助你往下一个大境界晋升,你难道仍旧选择维持现状?”
“嗯……或许不呢?”
“那么问题便在这里。于我而言,你若倚靠龙鳞获得更大的能力,再搭配你如今剑法造诣,你将成为一位立场极不明朗的潜在威胁者。
你若是个心善者,只以你自己的能力行侠仗义;亦或是位淡泊者,即便拥有通天的剑术,也选择隐世生活,那么你取龙鳞构不成任何问题,但如果你利用突破的能力烧杀掠夺、罔顾人命呢?”
她严肃道:“我不能无视这样的风险,来贸然帮助你,否则我便成了天下的罪人。”
“我的罪业背负得够多了,实在无法再背上祸害人间这么大的一条,所以龙鳞——”
她说到一半,无辰忽然插话:“就因为立场,那么你想我怎么证明我的立场?”
见云常儿蹙眉,他笑道:“不好意思,鄙人正是一个又执着,又爱与人对着干的人。你越是不愿意,我便越要得到,所以你不如说说,你要我如何保证我的立场,对你与这我生存了数千年的人间,全都无害?”
云常儿面对这人的执拗,止不住沉默下来,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半晌,她看着他手上的剑,再想想他方才施展的剑法,心念一转,勾唇道:“你非要得到这龙鳞是吧?”
“是啊。”
“好,合作么?签生死契那种。”
无辰长眉一挑,目露意外。
不过很快,他耸耸肩:“无所谓啊。合作的话,我正好有机会让你看看我这数千年,过得有多凄惨。”
云常儿才不信他当真觉得自己凄惨,拂手道:“那便到云门详谈——方术还在你剑门外等着。”
说罢再不理会他,一个纵身来到分崩离析的山腰上,来到普罗世面前。
到了这里,她再无先前的轻松随性之意。
手攥了好几次拳,这才缓缓伸出,搭到熟悉无比的剑柄上。
释出魂力,想要将它从山石之中拔起。
然而,它深深插在山石之中,无论她如何施力,也纹丝不动。
——果然,它不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