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来恭维和庆祝的人，过了好一阵才渐渐散去。

越胜转过身，走向远离人群的方向。他脸上志得意满的神情，一下子垮了下去。

怎么办？他心烦意乱地想道。

正在这时，他无意中注意到，在门口不远的新人名单上，一个名牌忽然亮起。一只长得像八只脚的耗子的奇怪生物，抱着一块名牌，迅速地往上爬。

大概是为了尊重传统，久浮宫里没有把这个新人名单更换成电子屏，而是仍然采用着传统的名牌。

每一只这样的奇怪八脚耗子，专门负责一块名牌。它们会牢牢地记住自己负责的名牌该在的位置，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弄错，不需要人来管理。

看样子似乎因为对方并没有在久浮宫正式登记自己的资料，所以名牌显示的姓名是：不详。

这个名牌迅速地上升，很快便超过了一众世家新人，超过了越胜，停在了最上方的位置。

越胜眉头一皱，一伸手把这块名牌揭了下来，放到下方的一众名字间。

这只八脚耗子跳了起来，抗议地发出吱吱地叫声。随即它迅速地从名单最顶端爬了下来，找到这块姓名不详的名牌，执着地重新把它送回了最上方的位置。

越胜伸出手，一把将这块名牌夺了下来。

八角耗子吱吱地叫着，四只小爪子紧紧地抓着名牌不放，吊到了半空中。

越胜眼中凶光一闪，狠狠地一把捏住了这只八脚耗子的脑袋。对方吱吱地叫声忽然停止了，一股鲜血从越胜的指缝间涌出来。

他转身走进厕所，用灵术力将这块姓名不详的名牌和八脚耗子的尸体切成碎片，丢进马桶。

他按下冲水开关，这些碎片转眼间便被冲进了下水道里。

越胜看着这些碎片消失在流水中，一瞬间他有些后悔。但他随即便摇了摇头，把这一丝悔意抛到了脑后。

既然已经说出了那个谎言，那自己便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这时候，路涯正穿过人群，向外走去。既然已经知道今天这个邀请就是个局，他当然要趁乱溜走。

他在大厅的一角找到了海鸣，问道：“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么？”

“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海鸣吐槽道。他随即指了指一个方向，道：“我知道哪里有离开的火车，跟我来吧。”

他说着，脱下侍者的外套，随手扔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路涯跟随着海鸣，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此地。

两人乘上离开的火车，将久浮宫抛在了身后。路涯坐在座位上，回想方才听见的那两个音节的龙语。

似乎每次只要脑中一想起那两个神奇的音节，就会感到一股力量在他的骨髓之中激荡。意识仿佛飞到云天之上，能看见天地广阔，听到万物萌生。

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他都无法把那两个音节说出口。每次到了嘴边，就好像一抹幻影似的溜走。一说出口，就完全不对了。如同一个音痴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准确地发出自己想要的音调一样。

他努力地尝试着，始终无法捕捉到这龙语的半点神韵。

直到海鸣忍无可忍地说道：“你这一路上到底在哼哼什么呢，有完没完了？要不要我给你唱一首，保证你睡到明年。”

路涯停下来，转过头正准备说什么。却忽然站了起来，朝窗外指去：“你看那边！”

他抬手指向山间某处。在那座山峰的半山腰，有一个小湖。这小湖映着星光，在夜色中也能看得见。

只见湖上飘动着滚滚雾气，迅速地扩大，转眼间便吞没了整个湖面。

仔细看去，这似乎并不是寻常的山雾。只见滚滚浓雾从湖水中升腾而起，竟像是整片湖水正在蒸腾消失。

不过转眼的工夫，半山腰的这片湖水便完全消失，化作了一片袅绕的云雾。这云雾如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围绕着中心旋转，形成了一个旋涡。

“那是什么地方？”海鸣问道。

路涯拿出手机，用地图定位了一下，道：“感觉像是章越明所说的，孤远山家族遗迹的附近。”

现在已经在日暮群山的边缘，危险相对来说已经小了许多。两人对视了一眼，就决定在此地下了火车。

爬到这座山峰的高处，向下望去。这袅绕云雾的中心，是一个直径两米的洞口。从上方俯瞰，只见洞口内许多古老的房屋，在星光下巍巍林立，俨然是另一个天地。

路涯道：“下去看看？”

海鸣便道：“那就动作快些，这条通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路涯身边飞出银龙，飞舞在他周围。他腾空飞去，穿过洞口。

海鸣纵身一跃，也消失在云雾中。他极快地落向地面，在距离地面还有两三米时，灵术力忽然如伞一般展开，瞬间减缓了下降的速度，让他平稳地落在地面。

环顾四周，这底下的地形如同是两山间的一个峡谷，下方的地势比较狭窄，于是许多的古建筑都是倚靠山壁而建。山壁上开凿出许多仅能容一人通行的小径，连通向各个房屋。

仰首望去，整座村落悄无声息，房屋也大都腐朽陈旧，看来的确是荒废多年了。

峡谷的另一边，则是一片地势更加低洼的盆地，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红雾。路涯走到盆地边缘，用手机电筒向下照去。飘动的红雾如同一层屏障，挡住了灯光，什么都看不分明。

海鸣忽然道：“你退后一些。”

他说着，摸出身上的一个打火机，点燃之后，朝着红雾中抛去。

前方的红雾被这火苗点燃，刹那之间，火势便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下方的盆地出现在眼前，只见无数尸骨堆积其中，填满了整个盆地。如同是被上方的火焰唤醒，这些尸骨上纷纷燃起金红色的火光。

一时间整个峡谷都被火光映亮，熊熊火焰铺天盖地，直冲云天。

这下面，全部都是精卫族的尸骨。

而此刻在城市里，没有人注意到这山间的火光。有些人还在关注云城大酒店坍塌的后续，而大多数人则已经沉沉睡去。

在一个黑暗无光的房间里，章越明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定位了一个地址。

三途市河谷街一二六号。

这是路涯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