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这不是个夜袭的好机会。然而对于陆离来说，却是唯一的机会。

翻越与潼关相连的峭壁，才能抵达潼水——这完全杜绝了大军兵临潼水、断绝潼关水源的可能性。陆离麾下的三百人缓缓潜行，直到子夜时分才摸到潼水的汲水处。

贾诩看着明朗的月色，不禁皱起眉头：“我们没有提前调查，实在是太危险了。对这次行动，我没有绝对的把握。”

可是没办法也得办啊，不然明天一早就是五百条人命了。陆离在心底暗叹一声，狠骂吕布不是个东西。

“两百人散开，分散在峭壁上。发现潼关的哨卫，一定要立刻杀死，且不可以发出声音，绝不能让前行的一百人暴露。”陆离低声吩咐道。庞德感知到周围没有哨卫，陆离这才率领庞德、李儒在内的百人继续前进。

潼关汲水处，穿着兽皮甲的西凉军正在操作翻斗水车，潼水被这样一点点打上城关去，四周还有几个哨卫，监视着周围情况。

“李长史，这下就靠你啦！”陆离嬉皮笑脸地对李儒说道，见李儒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庞德立刻用短箭抵住他的太阳穴。

李儒无奈之下，只得再度消耗自己刚积攒起的星力，幻化成一个西凉兵的模样。陆离也换上西凉兵的甲胄，跟在李儒身后走上去，匕首顶着李儒的后心窝。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去了那么久？”一个看似是士兵长的人物质问李儒，天色昏暗，他并没有太注意李儒身后的那个面孔。这个士兵长全然不知道半个时辰以前，李儒所幻化成的哨兵已经被庞德封喉一箭干掉了。“汲水口附近没发现情况吧？”

“一切都好，路上方便了一下。”李儒一边赔笑，心里万分窝火。自己跟随董卓多少年，什么时候曾被眼前这样的什长伍长之流颐指气使过？

“我们差不多打好水了，就差你归队。咱们快回去吧，郝昭将军在等着呢。你知道他军令如山，可别像以前那样散漫了！”士兵头目告诫道，随后在岩壁上摸了个什么机关，岩壁这才缓缓打开，一个隐蔽的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对不住了。”陆离轻声说道。

“什么？”士兵长刚要钻过洞口，听了陆离这话，他问道。然而他没有得到答案，只觉得脖子上被人狠狠拍了一记手刀，顿时昏厥了过去。与此同时，其他的几个汲水士兵还没开来得及叫喊出声，几支利箭就封死了他们的声音。

陆离见庞德已经得手，立刻往身后发暗号，等同于刚才被击毙的西凉兵人数的将士立刻冲了上来，剥去死去西凉兵的盔甲。

过来的人是贾诩、张绣、宁儿。如此一来，陆离手下的精锐都已经集结在这小小的机关洞中。

“这个人怎么办？”庞德箭指被陆离手刀击昏的西凉兵头目。

陆离伸手拨开箭头：“别杀他。他严守郝昭的军法，还管束手下，应该是个好士兵。把他俘虏回营，能劝降劝降；不能劝降，等战后再放走。”

“李长史，快走吧，今晚还有很多事呢。”见晕过去的士兵长已经被带走，陆离一挥手，十人小队随即继续前进。

穿过涵洞，小队就来到了冰城潼关之下，走上铺着石头的冰雪阶梯，陆离等人沿着潼关背后的墙体蜿蜒而上。

潼关分为三层，小队从下层爬上来，到了中层，陆离才见到刚才用翻斗水车提上来的饮水，清洁的水被储在一个巨大的方形木盆里，不少士兵手里拿着盛水器皿在盆边排队。

“这潼关都是雪造的，吃一把雪不就解渴了吗，搞得这么麻烦。”庞德看见好些羌胡士兵都在井然有序地排着队，有些忍俊不禁。

“取水时间快到了！每个人都去取水，不取的话明天可没水喝！”一个百夫长模样的人吆喝着路过众人。

这下可麻烦，所有的人都排队等在水源前，有什么机会去投毒啊？陆离听到百夫长说喝水的时候就要到了，不禁有些着急。正想着怎么办，贾诩突然一把揪住陆离的衣服，一拳把陆离打倒在地。

“你干什么？”陆离捂着脸，目瞪口呆。

“你小子竟然敢插我的队！”贾诩咆哮道，一边咆哮一边向陆离眨眼睛。

陆离顿时了然，连忙也吼了起来：“插你队又怎样？死老头，反正你也活不过明天啦！”两人扭打着渐渐靠向水箱，庞德心领神会地上来劝架，结果……

啪啪啪！三人腰间的竹子水筒全部掉进了水箱里，夜色之下，众人几乎没看到有黑色的液体渗漏出来，溶入了水箱中。

三人都假装出无不惋惜的表情。

“这可怎么办，你这老头儿滚下去，把老子的水筒捡上来。”陆离演得很开心，瞪圆了眼睛瞅着贾诩。

背后有人拍自己，陆离抡了抡肩膀：“莫劝老子！老子火大着呢！”

“跪下。”一根木棍抵在了陆离后脑勺上，陆离听到背后是个低沉的声音，这才意识到不是庞德。

陆离双手举过头顶，缓缓跪下，身后那人走到陆离面前来，用冰冷的木棍挑起陆离的下巴。

两人对视，陆离看到了一张完全被蒙在面具里的脸。但陆离瞬间知道这是谁了——潼关守将，郝昭。

在沉重的面甲之下，郝昭的声音隆隆作响：“军法，与友军私斗者……”

不会吧？！陆离眼睛都直了。

“斩。”郝昭说出了陆离给部下定的军规。

陆离如遭五雷轰顶，这下自己演戏真是红了，红得不知道要溅谁一身。

“把你伍长或什长叫来，让他执行军法。”郝昭说完这句话，就退后一步，望向周围的士兵，“谁是他的伍长或者什长？”

我的天，那个伍长现在怕是在我麾下士兵的看守中吧？陆离紧张得汗流浃背，自己要是被指认出来不是守军中的任何一人，岂不是会暴露今天的计划？

“怎么没人出来指认？”郝昭的声音变得恼怒起来，“士卒有错，伍长不敢出面行刑？再有迟疑，我连伍长一起罚！”

众人肃然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陆离清了清嗓子：“那啥，郝将军，是不是让大家先打水……”

郝昭完全被这个奇怪的小兵搞糊涂了，已经是将死之人，竟然还惦记着大家有没有水喝？

郝昭哼了一声：“没有我的命令，谁敢……”

“这个时候要让大家打水，这不就是你的军令吗？你自己都违背自己设下的军令，又凭什么惩罚我？”眼看计划很难办，陆离壮着胆子嚷道。

“原来如此，你以为这点花言巧语就能保自己一命。”郝昭冷笑道，“那好，叫全军先打完水，然后一起来看我如何执行军法！”

郝昭此言一出，陆离摆明是难逃一死了，然而他听到这话反而感觉自己松了口气。计策能成，脖子上挨一刀似乎也是值了。毕竟自己虽然死，保住的是麾下五百条人命，有张绣、贾诩、庞德等所有依附自己的人。

当然，还有宁儿。只要郝昭的冰城垮在这里，她也就能够继续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