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回到洛阳第一天就收了新弟子,这事已经被街坊邻居知道,不过多久,就会在王公贵族之间不胫而走。多少人求为蔡邕弟子而不得——毕竟蔡邕只收那么几个徒弟。
许多世家大族都馋着蔡邕门下这个名头,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陆离陆明夷抢了先,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却不想想自己为何攀不上这个名头。
陆离想到这些,既感觉自己很荣幸,又担心会惹人不快。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背景,应当低调做人,免得引起那些本来就心中不爽的人的恶感。在自己得到官位、被人攀附之前,没有利用价值的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潜心修炼。
好在自己得到了朝廷的巨款封赏,又蒙蔡邕荫蔽,总算是不用住在驿馆,也不需要长久寄居蔡邕门下。所谓安身立命,即使自己决意以修炼为重,也要有地方修炼才是。于是,陆离打定主意决意去买个宅院,不需要多豪华惹眼,只用寄身即可——这样一来,也方便接宁儿到一起住。
隔天一早,陆离就去顾雍的房门前恭候,准备请顾雍和自己一起上街。然而陆离人到门口,只听得房间里琴声袅袅,如梦似幻,一时间竟舍不得敲门打破这份奥妙。直到顾雍抚琴完毕,房间里才传出人声:“明夷兄在门外站了那么久,怎么不肯赏脸进来喝一杯茶?”
看来,大家还真把自己的字认定是“明夷”了。陆离陆明夷,这字号也挺不错的。
陆离会心一笑,这才轻推房门,走了进去:“我是不愿用俗事打断雅乐,这才站了半天。”
说着,陆离一边打量过顾雍厢房的陈设,与蔡邕又有不同,顾雍喜爱的是些芝兰玉树,布置在窗台屋角,显得生意盎然。
顾雍示意陆离坐下,一边为他沏茶点花:“明夷兄客气了。”
陆离一边欣赏着顾雍修剪花枝,一边说道:“元叹,我昨天听了你对财货的观点,觉得很有道理。我打算今天就上街一趟,去走访街邻、求田问舍。你赏个脸,陪我一起去呗?”
顾雍微笑点头:“明夷兄既然有请,那我岂有不从之礼?只是今天下午老师要给你授课,我们得记得时候,早点回来。”说罢,顾雍和陆离喝了茶,唤来童仆收好琴,整衣熏香,这才起身,可谓极尽风雅。
一出门,只听得一阵欢呼,蔡琰就蹦蹦跳跳地扑了上来:“陆离,元叹,你们是去外面玩吗?带上我一起去嘛!”
陆离看了看蔡琰,留意到她注视着顾雍,那眼神显然就是怀春少女看着梦中情人的含羞忸怩态。见此情景,陆离微微一笑:“好啊,我正愁顾元叹沉默寡言,路上没个一起聊天的人。你要是不嫌我是去求田问舍,就一道好了。”
顾雍讶异地看了陆离一眼,陆离则向他挤挤眼睛以示回应,眼看着蔡琰开开心心地扑在自己怀里,持重的顾雍也忍不住脸红了。
陆离嘿嘿一笑,一早就成人之美,这可是积德积善,今天一整天说不定都有好运气。看到顾雍和蔡琰一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样子,陆离心中不免升起一种帮人牵线成功满足感。
顾雍啊顾雍,哥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陆离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便催促顾、蔡两人上马车去。
上了车,陆离就把顾雍拉住:“元叹,你可知道四邻都需要些什么?我身上带了钱,先给他们买点礼,不然登门造访,也不好意思。”
顾雍腼颜一笑:“街口李家是本地大户,洛阳的产物他家可能看不上眼,但是他家刚得了儿子,可以送些红枣、鸡蛋;蔡府对面的张家,长子在外当差,近几天谋了京官,刚回洛阳,可以不送礼物,但谈朝中局势,点拨他晋升之道……”
一席话下来,陆离果然觉得自己没看错人。顾雍年纪虽小,话虽少,却是个真正的实干家,顾雍自己也才刚到洛阳,却把左邻右舍的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心思不可谓不细腻。按照顾雍的说法,陆离一行在邻里间串了几趟,似乎每个人都认识他顾雍,顾雍给这家送点鸡蛋、那家送点甜糕,几件小礼物拢共才花了半吊铜钱,却让这些富贵人家都是面带欢喜。
“最后一家,如果我们要去拜访,却是要花大价钱了。”顾雍指着大街深处的一户人家,说道。
“噢?要买什么贵重礼品?”陆离捂紧了自己的小钱包。
顾雍笑着摇摇头:“礼品倒不用,但这家的主人,却一定是个难以相与的人物。”
陆离看了看这户人家的院落,院落不大,装饰也朴实无华,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庭中一棵老树枝繁叶茂,高过围墙好几尺,树冠犹如华盖,颇有气势。一看门楣,上书“王府”二字。
“这里住着姓王的人家,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陆离心中默数,东汉末年,在朝廷当官又姓王的名人,大抵有王允等几个。但看看这院子也不算气派,那些大官员不论清廉与否,拖家带口都得有百十人的家室,不可能居住在这样的小院里。
“这里住着的,是天下第一剑客——燕山王越。”顾雍轻声介绍着,扣响了房门。
王越!陆离想了起来,曹丕在《典论》中曾提到过王越,王越的徒弟史阿把剑术传给曹丕,曹丕得以成为剑术名家,与曹丕同时的名剑士邓展,在曹丕手下走不过几个回合。如此看来,作为曹丕师祖的王越,当不负顾雍所谓“天下第一剑客”的美誉。
这洛阳城中,还真是卧虎藏龙!
厚重古朴的房门徐徐打开,陆离正要作揖行礼,却发现眼前根本没有一个人,只有古树森森,正正地立在庭院正中,树旁一口井,井绳无风自动,整个庭院中长着野草、遍布落叶,似是许久没人打理的样子,然而看那些厢房屋舍,乃至砖石地表,却都是干干净净、不染灰尘。
“这就怪了……”陆离站在院中,为这无人的院落觉得奇怪,蔡琰依偎在顾雍身上,好奇地左顾右盼。
陆离耸肩笑笑:“难道没有人?刚才是谁为我们开门的?”
话音未落,只听倏地一声,一道凌厉的剑气直接划过陆离耳鬓,削断了一根头发。
“怎么回事?”陆离心中一惊,正要挪步,又是“哐”地一声,刚才还敞开的大门,竟自动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