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柳奇回到家中时,天色已黄昏。
甄吴氏这一天从早到晚,担惊受怕,生怕丈夫出了什么意外。早就在翘首企盼,远远看到丈夫归来,欢欣鼓舞,早早打开院门,迎了上去。及至看到甄柳奇跳下马匹,全身上下,没有受到一点伤害,欢喜异常,问道:“怎么回事?今天一大早,咱家周边怎么围上来这么多官兵?还和贾大哥打起来了?贾大哥犯了什么事?”
甄柳奇心情沉重,一边将马匹牵回院中兽舍系好,一边道:“说来话长,贾大哥真实身份其实是当今大将军东野为民。十年前,人魔大战时,我曾是他麾下一小兵,抗御魔族。数月前,我在山林中打猎,遇到危险,是他救了我。他正好想要在此间避世隐居,便随我回到家中,在咱家暂住了几个月,只待夏天时再自行建屋舍。却不知怎地,那些内卫府官兵说贾大嫂是魔族谍探,要带回去问话。贾大哥不从,双方就打起来了。后来一个贾大哥的旧部,叫仲长什么的将军,劝说了一番,贾大哥就同意了,陪贾大嫂一起去接受内卫府的盘问。贾大哥大嫂从接受盘问的地方一出来,就重伤了满州府的主将独孤将军。独孤将军可是当朝大司空的独子,当时他的亲兵以为他死了,就叫嚷起来,说贾大哥杀官造反。内卫府追来,贾大哥夫妇就逃走了。”
甄吴氏追问道:“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甄柳奇道:“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在场了!贾大哥大嫂逃走后,我左思右想,还是跟了上去。正好碰到一个以前军中的战友,他仍在军中服役,现在是南宫将军手下一名百夫长。据他所言,贾大嫂为刺客暗杀,贾大哥悲痛难当,不知怎地,失了心疯,发狂一般奔将出去。南宫将军带一队人马追了上去,令他整顿其余兵马善后。按照这位战友指点的方位,我又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乌龙江边,才发现贾大哥连人带座骑,摔死在对面江畔的河滩乱石之中。”
甄吴氏大惊,道:“贾大哥大嫂全都死了?”
甄柳奇点点头,道:“是的,我听早先过来的军士曾言,他们亲眼看到贾大哥骑着那头雄狮,跃出江边悬崖。等他们赶到江边时,贾大哥连同座骑已经一起摔落在对岸江畔上,手里还抱着贾大嫂的尸首。我在江岸边盯了半日,虽然看不大清楚,但贾大哥身体伏在那里,一动不动,想是已然摔死了。他是率领我等抗击魔族的大英雄,世间凡人皆称他为军神,不曾想,今日却一家三口尽亡,着实让人心酸感怀!”说到这里,他虽只余一只独目,却流出两行清泪。
甄吴氏惊道:“宝玉也死了?你从哪里听说的?”
甄柳奇叹道:“岸边的军士议论说,贾大哥之所以失心疯,除了因贾大嫂身殒之外,还是因发现黑虎身后的婴儿床内丢了孩儿,想是被乱马踩为肉泥,故而心智失常。”
甄吴氏奇道:“可是宝玉好好地躺在家中炕头之上,方才你回来之前,我还照看过,怎么可能被乱马踩踏而死?”
甄柳奇一愣,不可置信:“什么,你说什么?”
甄吴氏又道:“你若不信,随我进屋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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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柳奇随妻子进到屋时,果然见到家里炕上有三个婴孩:两个正在酣睡,是自己的一对龙凤胎,还有一个婴儿正在吮吸自己的手指,口里哼哼呀呀的,自己逗弄自己玩的正是高兴。见到甄柳奇进来,婴儿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手脚在半空中舞动,似是想要他抱抱。这个婴儿不是宝玉却是谁?他喜出望外,急步上前,将宝玉抱在怀里,含泪笑道:“这是怎么回事?宝玉怎么会在家里?”
甄吴氏道:“清晨时分,外间有四个将军和贾大哥打斗之时,贾大嫂说她今天可能要出门,却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可是宝玉这几天生病一直不大好转,随行出门,怕加重宝玉病情,就先把孩儿放在家中,委托我先行照看着,等她回来。”
甄柳奇擦了擦眼泪,道:“那为什么贾大嫂还要把那个婴儿床绑在黑虎鞍鞯之后?”
甄吴氏道:“贾大嫂说,那只狮虎幼兽不能离母虎太远,否则黑虎定焦躁不安,必须随行前往。可是那个小家伙生性活泼,最喜乱爬乱动。若是直接放在怀里,她今天恐不能照顾它周全;若是直接放在虎背上,又怕它掉在地上摔伤;故而把它放在婴儿床内,才最周全。如此说来,这个小家伙是被别人误作宝玉了!”
甄柳奇叹道:“天可怜见,为贾大哥大嫂留下这点血脉,我必护得他周全。只是可惜了那只狮虎幼兽,那可是一只七白三通的幼兽,有通灵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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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吴氏问道:“现今之计,夫君如何打算?”
甄柳奇想了一想,道:“如今外间均以为大将军一家三口均已身故,想必不会有人来难为你我,但是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还是搬家的好!以防有人前来骚扰。”
甄吴氏问:“搬到哪里去才好?”
甄柳奇道:“数月前,我曾和你说起过天池桃花源,当时娘子曾言道,那处宜居,早些搬去也好。我们不如就搬到天池定居,如何?”
甄吴氏喜道:“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你是曾和我说过有这么一处宜居之地,早早动身才是!只是怎么和别人说宝玉和我们的关系呢?”
甄柳奇随口道:“就说是我们的孩儿,不就得了!”
甄吴氏登时面红耳赤,啐他一口,道:“宝玉这孩子高鼻深目,皮肤白皙,黑发黑眼,一看就是人魔混血。你说他是我们的孩儿,岂不是让别人误会,说我不守妇道,给你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不但偷人,还偷了个魔族男人,而你,居然还蒙在鼓里。”
甄柳奇尬笑道:“那就说宝玉是我一个远房表妹的孩子,表妹身亡,由我们来收养。这个说辞,娘子可还满意?”
甄柳奇见妻子仍有些恼意,不答他话,想哄她开心,便把宝玉放在炕上,随手拿起木梳,道:“娘子,你头发有些乱了,且待为夫与你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