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郭忠被恶梦惊醒,他“呼"坐起四处瞅瞅,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恶梦里他看见儿子郭列被吊在屋梁上酷刑拷打,他拼命地挣扎着终究摆脱捆在手脖上的绳索同敌人展开殊死地肉搏,突然从背后窜出十几个鬼子兵端着刺刀同时刺向他,他着急地大喊一声:“儿子,危险!"扑过去挡住敌人的刺刀……他摸出"洋火"点着马灯,他看见里黑老蔡坐在自己脚头起正朝这边望着,他说:"还没睡”
黑老蔡点着一根烟吸了口说:“儿子已脱离危险,他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安心睡觉吧!“
"晓得他会慢慢地好起来,还是老担心尽做恶梦!"就着灯光他朝对面床上看了看,俩儿子相互搂抱着已呼呼地睡着。好香的瞌睡啊正应了那句话,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若是倒回三十年自己肯定会像儿子们一样一觉睡到大天亮。他穿衣下床拿起手电筒,又从枕头下抽出驳壳枪提在手田里朝黑老蔡说:“离天亮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到屋后头去看看,几十匹军马老拴在这也不是个事,到处割草喂养它们几乎累坏了俩儿子,夜里还得提防着免得遭贼偷,还有,万一日本人打过来麻烦可就大了!王县长他们说过的要收购这批战马,一晃几天过去也不见他们的人影!"
打着手电来到屋后头清点马匹,还好几十匹战马还原数未动依旧呆在那,有立着的也有卧着的。他返回草房脱衣躺下熄了灯……就在他似睡非睡眠时候,忽听见“啪啪啪"三声敲窗响。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听清,深更半夜又是雨天谁会过来光顾他一轱辘爬起来伸手从枕头下抽出驳壳枪打开机头,上前几步闪到窗户过压低声音问:"外面是谁报上名来!"
这时候,黑老蔡叫醒了郭恒和小宝,用不上吩咐俩小子操起枪轻手轻脚地溜过去,把枪口伸到窗台上拉开枪栓,小宝大声地说:"外边的人听着,再不说话老子就要开枪了”
一个男腔女调的声音响起:“喂小子,千万别开枪,枪响人亡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请问,这里是不是郭家庄郭老先生的家?哎呀别提了有点事想请他老人家帮个忙!麻烦你把门开开,打扰了,对不起!”
郭小宝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啥事需要我们帮忙”
男腔女调又说:"说起来惨啊,只因天气突变风雨
来的骤,又因夜黑风高路难走,我和我的弟子们不幸迷失了前进的方向,想请郭老先生指点迷经带个路,不知他老人家是否愿意帮这个忙谢谢了!"
郭小宝气愤地说:“谁知你葫芦里卖的啥药知趣的你给我滚远点,越远越好别在这烦人,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
男腔女调的家伙又说:"人在难中想亲朋,善于给别人帮忙是件好好事,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会给别人帮忙。你们可别误会了,其实我也在给别人帮忙,除暴安良拯救千万个生命,老想着早日实现英特尔雄耐尔!麻烦你开开门!"
黑老蔡问:“那英特尔雄耐尔到底能不能实现”
男腔女调的家伙显然有些不高兴,说:“废话!十拿九稳的事情还用得上怀疑肯定能实现,要不我们干嘛付出那么多的牺牲”
尽管声音是男腔女调但还是没逃过郭忠的耳朵,天啦这个看似陌生的声音不正是从那个自小就爱耍嘴皮子的郭文嘴里说出来的吗娘生爹养的谁的儿子没得个小名尽管生活艰苦吃了上顿无下顿,但作为长子的他整日里却是无忧无虑乐哈哈的,逗着弟弟们跟弟弟们闹着玩。无论是在去上学的途中还是在收工回家的路上,他总是哼唱着同一首歌:“小呀嘛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是为做官也不为面子广,只因穷人要翻身……没有学问无脸见爹娘!"饿的实在顶不住了他就偷偷地跑到屋后头躺下睡一会儿,以此缓解难耐们的饥饿!现在他完全敢断定外面说话的就是郭文,他提着匣子枪跑过去开门。
细雨纷飞的黑夜里,窗下站着两个头戴钢盔的年轻人,他们似乎听到有人开门连忙转身,看见草房里走出来一个人,他们顾不上猜想那人是谁连忙迎上去,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问:“爹,是你吗我是你的儿子郭文啊”
郭忠上前两步伸出有力的臂膀抱住儿子说:“我的儿,你总算是回来了!“说话间眼泪流出来。他看看旁边站着的一个认出是肖春梅,说:“都回来了回来就好,快屋里坐!"拉着儿子朝屋里走着说:"六年多你连封信都不往回捎,你可把老爹想惨了!“
草房里亮起油灯。郭恒小宝和蔡大军已等侯在灯下。待郭忠领着儿子儿媳进了屋,黑老蔡说:“路上难走吧天不凑劲,赶上这个时候下雨!"
郭文肖春梅朝黑老蔡打过招呼,郭文说:“蔡叔,六年过去了,我咋看你越来越年轻了"
黑老蔡笑笑说:“头发都白完了还年轻是夸我还是笑我呃,你娘有没有回来”
郭忠指着小木凳说:"坐,都坐,坐下来再说,还不累啊"说罢坐到灶台前的土墩子上。
郭文背着手站在草房中间朝四下里瞅着,说:"因为工作太忙,她没能回来,确实有些可惜!呃,老爹,这草房刚盖的是吧墙壁咋黑漆漆的"
郭忠把早些时候打匪除霸的事简单地说了下:“高家庄土匪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我跑到高家庄救出春桃杀了高天彪,谁知高家老大动了邪念买凶杀人,放火烧了草房不说还对着门开枪射击,第二天早上我跟你俩个弟弟又跑去杀了高家老大。”
黑老蔡说:“其实,你娘这次应该回来,忙革命工作应该,但家庭还是要顾的。早些时候我又向领导请示,想把你娘调回襄阳工作,好圆了他们的夫妻梦。人非圣贤谁能无情"
郭忠问:"她忙她的,我干我的!呃郭文,跟你一起回来的总共有好多人他们现在在哪”
肖春梅说:“总共回来六十四个人,现在还在屋后杂树林里蹲着,风吹雨淋他们不怕,习惯了!”
就着灯光俩小子上下打量着大哥大嫂,头戴日式钢盔,身穿青色八路军军装,腰扎宽阔的牛皮腰带,右边挂着支黄色枪套,左边挂着支驳壳枪,脚蹬深筒大皮鞋,好神气好武风!他俩想要是能穿上哥嫂这身军装该多好啊,走出去让乡亲们瞧瞧也好风光风光!不管咋说这回无论如何要跟他们去当兵,想必大哥他会收下他的俩个弟弟的。想到这小宝说:"大哥,我想当兵!"
郭文望着俩弟弟说:"其实你们现在已经是个军人了,不但是军人而且还是全国闻名的战斗英雄。从衣兜里掏出一份报纸打开递给幺弟说:"父子三个一夜间打死日本兵六十四个,这样大的战绩当代军人望而生叹干不出来的,连大哥我也无法相比……。"
肖春梅挨着郭文和蔡大军坐着,她的目光投向郭家父子几个。六年多了,尽管郭忠叔已是白发苍苍,但苦难的日子没有摧垮他们,一个个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特别是两个弟弟,刚刚见面时几乎不敢相认,他们已长大成人都是一顶一的大个头。要是黄婶娘这次能够回来的话,看到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儿子现在这模样,她会自豪地说:“没有枉费的功,郭忠终于把几个儿子拉扯大了!"
骨肉情深叙不尽,转眼之间到天明。大伙正述说着离别后各自的感想,猛听见草房前响起潦亮的军号声。郭忠站起来拧灭马灯,只见一道青灰色亮光从门缝里照进来。它告诉屋里的人们,黑夜已悄悄地离去,黎明已经到来。大伙迅速地站起来不约而同地走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