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欢喜同聚思亲人

知道郭忠是在诚心实意地邀请，肖耀祖不好意思再推迟终于点头答应，他把俩个女儿叫过来，带着夫人陈四妹走出自家大院。这是十几年以来肖家头一次齐齐全全地去郭家吃饭。郭忠生怕客人走错路似的在前头领路，肖家四口客随主便地紧跟其后。来到草屋前，他们看见郭恒和小宝正面带笑容地站在门口朝他们望着。客气话不用多说，众人陆续走进草房，围着放有一大盆新鲜牛肉的小方桌坐下。郭忠忙着添饭递筷子，功夫不大，小米干饭每人一大碗的已经端在手中，他放下饭铲坐下来，掂起筷子说：”吃，都使劲吃，千万别客气，一定要把它吃完，免得不好收捡！”说着话站起身，他走进里屋抱出一罐烧酒，揭开封盖，拿来两只窑黑碗，先给肖耀祖沏上一碗，再沏满个人的，问儿子：”你俩是不是也来点？”郭恒摇摇头，小宝摆摆手，异口同音地说：〝喝不了！〞

兄弟俩觉着奇怪，好象拾到金元宝似的，老爹今的怎会这样的高兴？话不少，劲头足，有说还有笑，又吃牛肉又喝酒，哪来的这多的钱呢？平日他是那样的省吃俭用，连饭都不敢往饱里吃，生怕吃完上顿无下顿似的，总是先让儿子们吃饱自己才端碗掂筷，今的却突然大方起来，这中间肯定是有啥喜事！太阳从西边出，月亮往东边落，天地变了！俩兄弟在心里猜测着，不住地观察老爹。

两碗烧酒进肚，郭忠就觉得身上毛燥燥的，好象有使不完的劲似的，话也就多起来，他说：”有个好消息我得告诉大家，不说出来心里憋得难受，日本人已经是秋后蚂蚱蹦跳不到几下了，为啥子呢？因为他们得罪了美国人，那可是个又有钱又好战又贪心的主，他们不但支援中国枪支弹药，还派来军队和飞机，想借中国人的手消灭日本人！还有一个国家也同情中国的遭遇，决定出兵相救过来帮忙，俄国，你们听说过了没？北方冷带国家，常年积雪不断，饿死鬼脱生的，黄毛绿眼大鼻子，别看他们人长的不咋的，打起仗来相当的勇敢……六十万红军已经渡过乌苏里江，进军战线三百里……估计很快就要到来，他们要给日本人上政治课！还有，郭文和春梅很快就会回来了！〞

肖夫人暂停吃饭，望着郭忠说：〝哎呀！郭忠，你这都是在哪听说的？是真是假？真要是能回来，那可得谢天谢地！六年多了，差不多把人的眼睛望穿、眼泪哭干，今天总算有消息了！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儿女们平安回家！”说话间，她的眼泪流出来。

郭小宝半信半疑，说：”婶娘，莫听他的，他喝酒了！老爹是个骗子，天天都在说，＇你娘就要回来了＇，说的不值两百回，都六年多了，连娘的影子也没见着，反正我是不相信他的话！〞

郭忠顿感着急起来，因为他在小宝面前确实说过不值两百回，目的是哄儿开心，怕他想娘想出毛病，但现在不一样，有黄淑英的书信证明，还怕有偏差？亲人们应该相信才对！一时半会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说服儿子，他从裤袋里掏出买罢牛肉剩下的九块大洋和几张纸币，啪一下放到桌上，说：〝瞅准，这是啥子？骗你们没？你娘从陕北托人捎回的十块银元，你过细看看，是真是假？”见小宝依旧疑惑不解，跑进屋拿出封叠着的黄皮纸包，放到小宝面前，说：”你晓得这里头包的啥子吧？你要是还不相信就打开看看！〞小宝纳闷地放下碗筷，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嗬，一把崭新的二十响的驳壳枪和几十颗金黄色的子弹呈现在面前。哎哟！大伙惊奇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枪和子弹上，再没人怀疑郭忠刚才说的话会有假。小宝拿枪在手，翻来复去地看着爱不择手。肖耀祖站起身，从小宝手里要过枪，摆弄几下看了又看，说：”好枪，是把好枪，德国造的，比我家那支老汉阳贵百倍，至少要值一百个大洋！”肖夫人问：”听说到他们啥时候回来没？”郭忠满有把握地说：”五六天吧，到时候准能回来！”肖夫人眼里淌着泪说：”总算盼到这一天，不晓得她现在会是啥样子！”

两碗烧酒进肚，郭忠立马精神抖擞起来，他激动地说：”亲家呀，这我可得说你几句，儿大不由娘，担心无用场。你说她会变成啥样？肯定越变越好看越来越漂亮呗！你想想看，人民军队那是个啥地方？几千几万个年轻人生活战斗在一起，要吃的有吃的，要穿的有穿的，有说有笑又热闹，他们根本不会犯愁，这个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郭小宝满脸的欣喜，深有感慨地说：”这一回我可真要去当兵打仗杀鬼子喽！呃，老爹，我娘啥时候能回来？”

郭忠朝小宝看看，说：”算你问的是时候，你想想看，即然你的哥嫂都回来了还愁你娘不回来？我要是领导肯定会安排他们娘儿仨人一路回来，顺手的人情为啥不做呢？我敢保证要不了几天你肯定能见到你日思夜想的娘亲，你信不信？老爹说的话你应该相信，千万别忘了老爹的能耐，你就耐心地再等几天，保准能回来！”

郭小宝丟下饭碗两手捧着祈求道：”但愿老爹说的句句属实没有骗人，你一定要回来别让儿子失望，娘啊！”

午饭过后，大伙闲聊片刻，因为都还有事情要做，肖耀祖起身告辞。郭忠和俩个儿子随着肖家父女走出门。来到门前草地上，肖春桃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望着郭忠，说：”郭叔，最近有他的消息吗？他现在是不是还关在日本人个啥情况！你们不准备去救他？”郭忠说：”看着自己的儿子遭罪，有哪个当爹娘的心里不难过？又有谁不想去营救自己的儿女？思来想去几十次苦于没得合适的营救办法，只有摸进襄阳城拼死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就这两天，我要去救儿子！”肖春桃背过脸去，望着远处枝繁叶茂的槐树林喃喃自语：”三百六十五天，整整一年时间，好像过去半辈子，你们为啥不去救他啊？”说着话，她伸手擦去脸上几滴泪水，转身往回走，她的眼前依旧晃着郭列的身影，她埋怨着自己一：”都是你的错，你为啥子要是一个女人呢？如果你是个男人也就不会遭到鬼子兵的骚扰，郭列就不会豁出生命相救也就不会被日本人关进牢房受折磨，罪魁祸首就是你肖春桃，该死的女人你把郭列哥哥害得好惨啊！

转身进屋，郭忠坐到凳子上，心中阵阵作疼，目光呆滞地朝屋外望着，耳边响起郭列几年前常说的一句话：”爹，我啥时候才能长大呀？我想去当兵打日本人！〞他的眼前又出现儿子的影子，想起去年二月间一件事，当时儿子吵着闹着要到陕北找娘亲去当兵，为此父子间闹出十几天的不愉快。他并不是不想叫儿子去当兵，原因是家里没有一分钱，四处转借也无効果，陌生的路途有千里之遥，没有盘缠饿着肚子咋能行走？再就是去陕北途中敌占区有两三百里，垂死挣扎的鬼子穷凶恶极盘查甚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还了得？他劝儿子再等一年，到时候让他和郭恒一道启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儿子免强答应……想不到的是二十几天后他竟被日本人羁押入狱，想当兵的愿望也随之失去。每当想起这些他总是要埋怨自己几句：”当时要是依着儿子的去参加八路军游击队，大灾大难也就不会从天而降地沦落到他的身上，他就不会遭受如此大的劫难至今生死未卦！一意孤行害人害己，自己是个十足的老混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