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商号的大厅颇大,正好面对着内河,在商号自家的码头上还停着不少船只,有民夫忙碌地装卸着货物。
显然,管老板也动了疑心,用手轻轻地捏着茶杯盖碗,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倒是十天前扬州有一批秋粮解运到凤阳,孙相公你说得不会就是那一批吧?”
孙元:“管老板你也别管我的粮食从何而来,反正到时候少不了你一粒。”
管老板摇头:“对不住,我可是一个正经商贾,来历不明白的东西可不敢收。再说,小老儿小本经营,可吃不进去那么多货,孙相公你还是请吧!”
说着,就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肢势。
管老板的担忧,孙元自然理解。不过,商人言利,只要有合适的好处,也不难说服他。而且,刚才他看得明白,自己刚说手头有一万石粮食的时候,这个管老板眼睛就是一亮。之所以做出送客的姿态,不外是想压自己的价。
恩,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在这十天的时间内将货卖出去,否则可就都要砸在手里了,适当的让步也是必须的。
孙元就笑了笑:“管老板你也别忙着送客,如今的凤阳物价腾贵,这白米比起江南来却是要贵上五成。这样,我就在进价的基础上给你加上四成好了。”
见孙元一下子让出了一成的利,管老板眼睛又不为人知地一闪,但还是不住摇头:“还是那句话,来历不明白的东西,小老儿可不敢收。”
“那我就再让一成,在江南米价的基础上加三成好了,谁叫我们一见投缘呢!”孙元笑了笑,道:“不过,我只要现银。不,都折合成黄金。管老板,我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若你还不答应,那我只有去别家看看了。”
开玩笑,一万石粮食若都变卖成白银,那可就是好几千两。到时候,背着这么多银子还怎么逃命?如今的金银兑换价格是十比一,一二百两黄金,一个背篼就背走了。
见孙元有离开的架势,而且他一开口就又让出了一成利。如果将这一万石粮拿到手,转手一卖,那可就是上千两银子的利润。财帛动人心,到手的利润如何能够让他生了翅膀飞走?
管老板忙一伸手拦住孙元,不住赔礼:“孙相公既然有如此诚意,小老儿若还赶你走,那就是不知礼数,传了出去,还不叫同行笑话。可是,口说无凭,你说你有一万石上好白米,可小老儿又没见着货,这生意可没办法谈啊?”
见管老板前倨后恭,孙元心中好笑:“我的船还在路上,你放心好了,正月十四一准到,到时候,你准备好黄金就是了。反正,见伙给钱,你又没有任何风险,又怕什么?”
“恩,就依孙相公。”管老板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商号里只有白银,这么多黄金兑换起来是得花些日子,正月十四正好。”
孙元一拱手:“如此,咱们就说好了,正月十四那天,午饭之后你派人来码头寻我。”
当着泉水凼那么多民夫和冒成三个贼子的面是不方便卸货,这事得提前布置,将他们引开才行。
孙元心中已经有了主张,既然生意已经说好,他也没必要再在这里逗留。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管家码头突然有人惊叫一声:“费头儿,我刚才在路上碰到那韶公子又来了,说是不答应他说的那事,就要放咱们的血!”听口音甚是古怪,好象是北地人。
又有人喊:“他娘个屁,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操家伙,叫那瘟生看看咱们河东男儿的血性!”同样是北地腔调。
河东,那不就是山西吗?
突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群汉子,大约有二十来人,手中要么提着一根木棍,要么操着菜刀,往那里一站,一个个看起来都剽悍凶狠。
孙元心中一动,暗暗称奇:“这群人还真是古怪,不像是普通脚夫啊!”
这一留神,就发现不对。这二十来人都身着短衫,露出匀称的肌肉。一般民夫和农民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身上的肌肉也颇发达。可身材多少都有些走型,比如肩膀就很宽厚,小腿肌肉也发达,但因为经常负重,腿都比较短。可这群人体形比例恰当,最最让人心中生疑的是,他们一个个身上还带着陈年伤疤。提着家伙在码头上一站,有意无意地结成一个阵势,将中心那个四十出头的汉子簇拥在垓心。显然,这个中年汉子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费头儿了。
“难道这群人以前当过兵?”孙元突然来了兴趣,也不急着离开,就站在门口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