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夏日酷热难挡,不过晨时,却难得的好时候,不冷不热,温度刚好。
欧阳月一身粉荷绣百花的裙子,身边左右两个丫环春草与冬雪一绿一墨绿衣服的映衬下,欧阳月就好似花中精灵缓缓走动,一路上各下人看到无不低头行礼,却又忍不住望着欧阳月,心中却奇怪的很。
以前在府里,最上不得台面,品性最恶劣的就属这位三小姐了。可是在相继爆出大小姐、二小姐的丑闻后,她们震惊之余,现在看起来这三小姐,虽然年纪还小,可怎么看着都举止稳重,颇有大家气质,果然还是嫡庶的差别吗。三小姐到底是夫人亲生的,堂堂正正的嫡女,与那妾生的庶小姐就是不同吗?对于这些下人来说,不论欧阳华、欧阳柔在宁府的事情多么无辜都好,在她们看来一样要给欧阳华、欧阳柔标上品性低劣的标签。
这也算是这时代女子的悲哀,既使这件事因男子而起,但大多数人首先怨的还是女子,当然这也不乏一些见欧阳华、欧阳柔失势而升起的势利眼原因。必竟今天依照老宁氏的吩咐,欧阳华与欧阳柔一会都要被送到庄子上去了,那庄子就好比直接打入冷宫,老夫人只要一直不松口,她二人就别想回来,也就是两个失势的小姐罢了!自然怎么看都没有欧阳月看着顺眼。
三人走过一条羊肠小路,周围没什么下人,春草不禁嗤笑一声:“都是些小人,看到小姐得势了,一个个眼神都变了。不过也是大小姐、二小姐活该,以前呼来喝去的,现在失势了这些下人都变了,也不过是表面说的好听,其实也不得人心啊。”
不怪春草生气,以前欧阳月顶着个京城三丑的恶名,就连府中下人对她也是阴奉阳违,现在欧阳华、欧阳柔出了丑,就看的她家小姐跟天仙似的。虽然她家小姐本来就是天仙,可是这种转变总是让人不能接受。
欧阳月却浅浅一笑,扭头看着冬雪,冬雪点点头,眸底却泛着渗冷渗冷的光芒,一会才是真有的好戏可看!
三人来到安和堂,一踏入院子,就被下人很热情的接进门去,安和堂里,今日欧阳志德要上朝早早出了府,是以由老宁氏、宁氏分坐上首、左上首,而明姨娘、红姨娘、花姨娘、刘姨娘都站在一侧,而那芮余欢此时却笑意盈盈不知道给老宁氏讲着什么笑话,老宁氏面上表情缓和,只是下堂站着低垂着头的欧阳柔,倒是没让老宁氏笑出来。
欧阳月盈盈几步上前,笑道:“月儿给祖母、母亲请安了。”
老宁氏微点头:“嗯,你今天起的有些晚,身子不舒服?”
欧阳月摇摇头:“没有,月儿身子很好,让祖母挂心了。”
芮余欢却是叹息一声:“昨天发生那种事情,三小姐也吓到了吧,今天要送走两位小姐,三小姐可能晚上想的太晚了,睡不着了。”
欧阳月似笑非笑望着芮余欢,这芮余欢倒是没事找事,这话里的意思看着是说欧阳月吓到了,实际上倒是有意说欧阳月想到欧阳华、欧阳柔被送走一时兴奋的睡不着,这是幸灾乐祸呢。老宁氏等人的眼睛都转过来望着欧阳月,那件事是丑闻不假,但是同府姐妹出事,欧阳月只知道兴灾乐祸,对亲人毫无同情,怎么看都过于凉薄了。
欧阳月垂下头,好似默认了,老宁氏面上表情立即沉了起来,必竟就是欧阳华、欧阳柔出了丑闻,可到底是将军府的小姐,这丑闻到底她们还能沾个无辜,若是姐妹相残,无疑更是雪上加霜的事。芮余欢冷眼看着欧阳月,想到欧阳华、欧阳柔被送走,就是她都兴奋的了许久没睡着,这两个人设计陷害过欧阳月,换作是谁都会兴奋的睡不着,这是人知常情的事,只是谁也不会放到台面上来,因为说出来实在不好听!欧阳月被戳中心思,当然无话可说了!
谁知道欧阳月此时转身,走向欧阳柔,眸子里竟然满是不舍:“二姐,祖母让你与大姐先去庄子上,也是为了避避风头,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们还能回来。可是那庄子必竟不如家里,三妹针线活是不好,还是和院子里的秋月还有春草、冬雪她们三个,连夜给你们赶制了两件披风。”这时冬雪立即拎过来一个包袱打开,正是两件浅粉色上等丝绸制作的披风。
欧阳月无奈道:“二姐也知道三妹的的针线不好,所以倒是没帮上什么忙,只是在另一边监工了,不过这也是三妹的一点心意,希望二姐不要嫌弃才好。”
欧阳柔本来低着头,立即抬起,看到欧阳月眸子却深沉了一下,她却是看不清楚欧阳月,欧阳月以前很蠢很傻,连她的真心假意都看不出来,当然她故意为之,欧阳月再本事也难发现。可是之后的几次事件,傻子都知道她并非真心对欧阳月,发生这么多事后,欧阳月还能这么真诚待她?欧阳柔无法相信,因为换作是她,她恨不得上前狠狠甩她一把巴掌,再放声大笑。
现在她毁了,什么前程都毁了,昨天夜里她跟姨娘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脱困的办法,最后想来,也只好先去庄上避避风头,红姨娘再在这里使劲,想必不会关太久。当然欧阳柔心中虽然疑惑欧阳月的行为,面上却一脸感激接下披风:“三妹的心意二姐知道了,二姐感谢你,我们是姐妹,永远的姐妹,二姐记下了,以前二姐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三妹不要见怪。”
欧阳月柔柔笑着,握着欧阳柔的手:“二姐哪里的话,我们既然是亲姐妹,哪里是别人一两句挑拨就破坏了感情的。”
欧阳柔连连点头:“三妹说的没错。”
芮余欢面色微变,老宁氏面色缓和,淡淡撇了她一眼,芮余欢身子一震,不禁笑道:“看二小姐三小姐这般感情好,余欢真是羡慕,可惜余欢是独生女,从小再羡慕也无法,好在将军带余欢过府里来,余欢才能感受到府中的姐妹亲情。”
欧阳月与欧阳柔却不理她,这时花姨娘阴阳怪气道:“可不是吗,要说这感情啊,还是亲姐妹的,外来的就是不行。”这话分明是嘲讽芮余欢的,这芮余欢年纪不大,而且欧阳志德也没有那个心思,可不代表府中这些女人就因此放松警惕,这花姨娘是府中唯一没有子嗣傍身的,最是害怕再来新人夺宠。
芮余欢面上抖了抖,立即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花姨娘已转了话题:“话说回来,昨日里老夫人发了话,今天要送两位小姐出府,怎么这么会了,大小姐的影子却没见着,明姨娘也没去看看,这样公然不满老夫人的处罚,可不像是一惯很懂进退的大小姐的行为啊。”
明姨娘今天可装不出淡定,冷着脸对身边丫环道:“阳儿,你去看看大小姐,是不是因为太眷恋家了,这才晚的。”
明姨娘找的这个借口直接让花姨娘嗤笑一声,倒也没多说话,因为她也注意到老宁氏不悦的脸色,反正到时候有老夫人处罚就够了,花姨娘没有一儿半女的,所以她恨不得府中小姐公子全死光了才好呢,自然也是最为幸灾乐祸的一个。
欧阳月送完披风,便坐了下来,手中拿着安和堂下人上的新茶,淡淡的饮着,面上表情也淡淡的,说不出的神色。然而那阳儿去了半天也没回,明姨娘面上更加难看,心想大小姐要耍脾气也不是这种时候,现在就该安生的离开,若是临走的时候也这么别扭让老夫人生气,到时候她做功夫都难了。她实在等不下去,冲着另一贴身大丫环笑儿道:“你去看看,阳儿这丫环做事怎么这么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花姨娘冷笑:“依贱妾看啊,大小姐这是……”
就在这时!
一道泛带着惊恐的尖叫声,响彻将军府:“不好了!大小姐上吊自尽,死了!”
轰!
这件事如一道惊雷,震颤了将军府所有的人!
花姨娘脸上的冷笑表情还未变,眼睛徒然睁大,而老宁氏、宁氏明姨娘等人都有些错愕,好似没听清刚才在说什么,那不过是错觉!
然而那道惊恐的尖叫声,再次响起来:“不好了!大小姐上吊自尽,死了!”这一次,声音更加淒厉,声音尖锐的好似能划破长空,论谁再想装做错听都不能,但她们还是惊愕的无以复加,一时间竟然都目瞪口呆,谁也没有说话。
“啪,砰!”
突然!
欧阳月手中的茶杯摔落地上,顿时摔的四分五裂,欧阳月惊愕道:“什么!怎么回事,是哪个贱婢乱喊,大姐怎么会上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月这一叫,倒是惊醒众人,老宁氏立即急道:“喜妈妈你快带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华儿怎么了,快去!”
宁氏面上惊讶,心中却是一跳,欧阳华真的死了?若是真的倒是好了!
明姨娘却是坐立难安,恨不得马上拨腿跑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她可不相信欧阳华会上吊自杀,那可是她从小教育的,她的性子她很了解的。
过了一会喜妈妈带着阳儿回来,两人面上表情都有些紧张,那阳儿甚至浑身颤抖着,面色苍白,老宁氏立即问道:“喜妈妈怎么回事,可是华彩院那闹什么事了。”
喜妈妈面色严肃:“老夫人,之前阳儿奉明姨娘的命令去请大小姐过来,到了华彩院却看到大小姐的丫环环儿、铃儿都守在外面,说是昨夜大小姐心情不好不让人守夜,都将她们辇了出去。只是今早起来大小姐的房门就一直没开,阳儿去的时候环儿、铃儿还在叫门呢,却久不见大小姐来开门,阳儿便让她们强行破门。可是……可是……”
阳儿突然尖叫一声:“大小姐穿着一身白衣,被一根长长的白绳掉着,她眼睛外突,舌头伸的那么长,面上毫无血色,好吓人!好吓人!太可怕了!大小姐上吊死了,她上吊死了!”阳儿样子十分惊恐,显然是没想到欧阳华会上吊,第一眼见到一个面目狰狞的死人,不论是谁都会受到惊吓。阳儿一直喃喃着,‘好可怕,好可怕’面上好似,还没有从刚才的情景中回过神来。
明姨娘一听,连忙“嗒嗒嗒”连退数步,碰到后面的椅子,身子一个后仰,便连着椅子连在一起摔倒了,面上毫无血色,眸子瞪的快鼓出来:“不可能,不可能!笑儿,齐妈妈,快扶我去看看,不会的,大小姐不会自杀的。不会的!”
明姨娘此时根本顾忌不到身份规据,惊恐大叫着,笑儿齐妈妈也愣住了,立即扶着明姨娘往外走。
老宁氏面上狠狠一抖:“喜妈妈,你说是真的!”
喜妈妈点头:“老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之后立即将大小姐扶下来,然后派人请了大夫,可是大小姐手脚冰凉,也没有气了……”
老宁氏心头一跳:“快!快去华彩院看看!”喜妈妈连忙上前搀扶。
而宁氏一使眼神,也被丫环扶下去,欧阳月也连忙跟出,红姨娘与欧阳柔对看一眼,欧阳华竟然死了?那个高傲的,谁也不看在眼中的欧阳华竟然死了?真的假的!两人也立即跟了上去,安和堂突然冷清下来,一路上不少人听到阳儿尖声跑去华彩院看热闹的下人。
等老宁氏等人赶到的时候,华彩院外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下人。
“统统让开!”喜妈妈看见,立即喝了一声。
那些下人立即低头让路,老宁氏沉着一张脸带着众人进屋,刚一进入欧阳华的屋子,顿时就闻到一股子异味,那似乎是尸臭味,只是还不明显,却难掩那一丝异味入鼻,众人心中皆是一惊,难道是真的!
却见欧阳华的两个丫环,环儿、铃儿正跪在床边,而床上正躺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老宁氏“噔噔噔”快步走进,刚一看到床上的人,吓的一个后仰。
“啊!”
却见欧阳华正躺在床上,白色死白,真正的没有一丝血色,连着苍白的唇,白成一片!但她红艳的舌头,却长长的伸出,双眸好似要突破眼眶瞪出一般,鼓鼓的,都能看到眸中的血管,那一副狰狞的样子,便连老宁氏这种见多识广的也吓的一趔趄,差点坐到地上。跟随他而来的府中众位主子看了,也都是一个个惊的后退连连。
明姨娘看到欧阳华这般,倒吸了一口凉气,伸出手颤微微的摸向欧阳华的鼻间,“吸”刚一入手,就感觉刺骨的寒冷,那里却是连一道气体都没有流出,分明是死人的状态。
“大夫来了!”
这时外面下人喊道,一个身着灰袍的老头,背着个梨花木的药箱走进来:“病人在哪里?”
众人一转身,他抬眼一后,也吓了一跳:“什么!死人!那让老夫看什么。”那大夫也被欧阳华的死相骇了一跳,气的转身便要走,这大夫也是有几分讲究的,这看死人是十分晦气的,一般的大夫自然都不愿意来看。
此时喜妈妈使了个眼色,让绿衣上前塞给那大夫一个鼓鼓的荷包:“大夫,你快看看吧,说不定还有救呢,再者您是大夫医术高明,能否帮我们看看大小姐的死……因呢。”前一刻还说看有没有救,现在又问死因,实在前后矛盾,因为在屋中的人都知道,欧阳华铁定死了,没的救了!
那大夫看着银子的面上,表情虽是不好,深吸两口气,才能让对欧阳华的骇色减轻几分。还是走过来翻翻欧阳华的眼睛,又查查舌头,摸了摸脉等,查看了一圈,立即转过身背靠着欧阳华,还急走了几步离床很远才道:“这位小姐身子已经冰冷僵硬,想来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按老夫的推断该是昨夜已死,已经无法治救,众位准备后事吧,老夫先告退了。”说着那大夫便匆匆离开,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想必回去要拿叶子去晦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