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宗杰喃喃自语,昏沉的脑子努力搜索着这熟悉名字的任何信息,但当他摸到自己身边的那本牛皮册子时,又如获至宝的将它贴在胸前。
刘策打量着卧榻上的史宗杰,只见史宗杰此刻满脸胡渣,脸颊两侧也留有受刑过后的伤痕,哪怕已经经过简单的梳洗也依然是万分的憔悴,尤其从他那空洞无神的眼神里,能看到深深的恐惧。
“史宗杰,本军督想问你一句,你就是这么打仗的?”良久,刘策指着他贴在胸前的册子,开口问道,“行军文册内一点心行军心得都没见记下几句,却是满篇的儿女情长,你到底是带着八万殿前司来救援河源,还是为了所谓的心灵解脱?如果是后者,你就不该挂帅领军!”
“咳咳咳……你说的对……”史宗杰闻言咳嗽数声,“我确实不是那块料,但我还是想要尝试下,证明……”
“证明什么?”刘策毫不留情地打断史宗杰的话,冷冷地问道,“为了证明你对薛如鸢的感情?然后让八万人跟着你一起送死?伟大的爱情,真是伟的太大了!”
说到后来,刘策语气里已经充满了讥讽,令史宗杰不由冷汗直冒。
只听刘策继续说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为何当初没阻止她身陷苦海?等悲剧生了,就开始在日记本里泄自己的无能?然后带着八万人证明你对薛如鸢的爱有多伟大?呵呵,请恕本军督直言,你这简直跟畜生没有本质区别。”
刘策一番话说的史宗杰是羞愧万分,一只手掌紧紧握住胸前的册子,一言不。
见史宗杰不说话,刘策轻哼一声,随后问道:“本军督问你,你带了多少人前来攻打五梁镇?”
史宗杰羞愧万分地回道:“我带了四万人,半道被,被流贼伏击,才会大败被俘虏……”
刘策眉间一蹙:“那么另外四万人呢?他们在哪儿?”
史宗杰说道:“我率军来攻打五梁镇之前,尚在蔡州城郊大营内休整,只是现在时日许久,我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变动……”
听完史宗杰的话,刘策立马明白,坑残殿前司的还真不是史宗杰,而是错综复杂的河源世家,殿前司完全就是一个政斗牺牲品。
赵元极什么德行,刘策在河源从军这段时日早就有所了解,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铲除异己、巩固自己在河源的势力,这群蛀虫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仔细想了想,刘策又对史宗杰说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史宗杰苦笑一声回道:“还能怎么办,我都落到了这般田地了,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办?”
刘策冷眉一蹙:“那要塞里尚有两万殿前司士卒,你就不管了?身为一军主帅,你能说出这种丧气的话么?”
史宗杰说道:“身为一军主帅,却让我麾下数万将士成为阶下囚受尽了流贼折磨,你觉得我还有脸去见他们,更何谈去管他们呢?”
“哼……”刘策轻哼一声,“也就是说你放着那两万多人不管了,任其自生自灭对么?”
史宗杰咬着牙,犹豫了一阵,贴着胸前文册的手压的更紧了些,最后无奈地说道:“我都自顾不暇了,还有什么脸面去管他们?”
“给我起来~”刘策闻言,一把拉起史宗杰,虎眸射出的寒光直摄他的心扉,“史宗杰,本军督真没想到你真是自私自利到这种地步,本以为你也只是军事上的白痴,没想到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懂!
屋外两万多殿前司将士,他们现在想要什么,你了解过没有?他们都想要回家,回家懂不懂!你将他们从神都带来就应该将他们都带回去和家人团聚,
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常胜的将军,更没有常胜的军队,就连本军督也经历过失败,但最起码本军督从来都没想过要抛弃自己麾下的军队,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考验一名为将者该有的素质,你身为江南史家子孙,又是堂堂姜家的旁亲,一经失败就变得如此消沉!
就你这样的人还有资格说什么为爱能付出性命?你这就是自己在骗自己,成天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本军督可以断定,就算薛姑娘的遭遇在你面前重现一次,你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
说着刘策一把夺过史宗杰手中的册子:“瞧瞧这里面记得东西,真是可笑,你是不是觉得有一天将这本册子放到薛姑娘面前,她会对你有所改观?
省省吧!如果我是你,就会觉得这里面写的这些恶心的要命,留着这个干什么!”
话毕,刘策就要将手中册子毁去,史宗杰连忙上前强夺,不停苦苦哀求道:“还给我,这是我的命啊,我不能没有这本东西,求求你了,还给我啊……”
“哼……”
刘策冷哼一声,将文册丢还到他手中,一脸漠然地望着他。
史宗杰夺回日记本后将他揣入怀中,蜷缩到卧榻一侧,生怕再被夺走了一般。
“要不是史夫人、姜总督,包括你表妹若颜三番五次尽力护你周全,本军督早就一刀杀了你,你就继续这么活下去吧,以后在外别和人说本军督是你妹夫,我丢不起这人!”
刘策丢下一句,转身向门外走去,留下一史宗杰独自一人缩在床边。
“妹夫?表妹?若颜,刘策?刘策!”
回想着刘策的话,史宗杰猛地醒悟过来,原来那年轻的将领居然就是从远东驰援河源的边军主帅,赫赫有名的前军都督!
“真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相见……”史宗杰苦笑着摇摇头。